我在慈父拉的平板架子车上躺卧着,舒舒坦坦,美美气气,尽情享受这段美好怡人的时光,倒把自己身上有病的事儿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从我家出来,要在灰龙湾村穿街走巷,绕很大一圈子才能出村,我村太大,寨啦坑塘啦也太多,就占了少半拉村的面积,好不容易出了灰龙湾村向西南走,不到一里地,就是鲁班桥村。鲁班桥村是个小自然村,归灰龙湾大队管辖,严格意义上说,应与我灰龙湾村同属一个行政村<几年后,即大约82年前后,有邓先生改革,把人民公社改成乡,把大队换成村,这两村随大气候而动,真成一个行政村了>的。可那些年,鲁班桥村接连出了几个能人,一个叫更辰的,从军提了干,转业后当了落凫山市纪委主任,他一探家,他家族中的人就精神抖擞,腰板儿硬朗了,有外戚落户在侧,叫沈耀堂的,就大庭广众中站出来说话了,俺舅(指更辰大官人)说啦,人民要独立民族要解放,咱得有咱自已村的说话人儿,大队支部书记出在(他)灰龙湾的话,咱鲁班桥必得有个人当村长才匹配,最次儿也得推出个民兵营长治保主任兼副书记当当,不然咱村干脆独立了算啦,扬眉吐气不再受之约束管制多好啊!…听听那极富煽动民意的话,大有与灰龙湾分庭抗礼之图谋。灰龙湾的大头书记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了十几年大队一把手了啥大江大河没淌过?早当成了精儿,一看鲁班桥村形势不对,为了安抚民众,得着个风儿就锦上添花,红头文件一下发,当即宣布沈耀堂为新一届大队支部委员,民兵营长,坐阵鲁班桥,直管鲁班桥所辖两个生产队的有关事务。这样一来事,鲁班桥就风平浪静又重新归服灰龙湾村管辖了。沈支委也不傻,把原来的两个干得好好的生产队长全撤了,安插上自己称心的人当下手。其中一个新任队长叫牛甘霖,生猛胆大,敢作敢为,孝忠沈支委,不图利私只为干大事。很得沈支委赏识与信任,沈支委大事小情都愿委托牛队长去办理。牛队也不辱使命,样样事儿办得顺顺利利,给沈支委脸上很增光彩!牛队跑前跑后马不停蹄,可一身破衣烂衫终年不换,家里一间草房,天上下雨屋里滴水。沈支委说,老牛啊!你得得空儿把屋子翻拾翻拾!老牛为自已的事儿总犟筋,回话沈支委说,不换,俺追随您沈支委,舍小家顾大家,小车不倒只管推,一直推到共产主义!老牛一番话直感动得沈支委抹眼泪,连赞道,你老牛分明就是中原大地上的又一个活生生的杨水才!下一批次,发展党员的话,支部吸收新成员,我沈某敢保证,头一个就发展你老牛啦!不久,老牛就成了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沈支委带老牛到公社党委礼堂做集体入党宣誓那天上午,老牛的破茅屋訇然坍塌了。老牛闻讯,不悲且喜,逢人就说,俺是在党的人了,我的一切包括这条生命都属于党。沈支委过意不去,命群众收拾了一间烟炕让老牛住,老牛死活不住,只忙自已分派的事务。沈支委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就破例买了一件白衬衫送给老牛,老牛接了,很以为荣,一年四季有三个季度都当外罩穿在身上,还用牛皮带外扎腰儿,老牛不老,二十六七岁青壮年纪,穿了外扎腰儿白衬衫的老牛更是为人民的事业跑得欢了,不分昼夜,乐此不疲。沈支委主要分管鲁班桥村五队六队两个生产队的农业生产外,还分管整个灰龙湾大队的文教文化宣传等事务。这些事,沈支委也全盘委托牛队去办,牛队尽心尽力,办得也顺风顺水。比如灰龙湾学校要举行个开学典礼或表彰大会,都有老牛去主持。特别是灰龙湾村一年一度,每逢农历七月十二有古老的庙会,有庙会就得要唱三天古妆大戏!有大戏庙会才热闹,撼动方圆几+里的生意尖儿小商贩儿早半月都来划地界圈标号,生意爆棚,人流如织,人山人海,数不胜数,而此时那梨园大舞台上,举行开幕仪式的主持,必定非老牛莫属,老牛站在舞台灯光辉映的正中央,衣白衣,神釆奕奕,举止潇洒,形象高大,手握麦西风,呼呼呼三声如迅雷,响传数里,精心调试,一切无碍后,大手一挥说,我代表中共灰龙湾村党支部,我是沈支委派来的外交部长,来主持全大队文教文化宣传工作的。在此,热烈欢迎省第一豫剧团的全体演职员们来我灰龙湾大队演出,并豫祝省一团演出圆满成功!同时也热烈欢迎四乡八堡的老少员们来看戏看得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在演出过程中,有什么意想不到的问题发生,不管台上台下,尽管来找我老牛就好了!我的讲话到此结束,敬请各住观看连台大戏开始。谢谢大家!
老牛鞠躬,台下掌声如雷似潮,响声不绝于耳。老手再挥挥手,白影儿退到幕后去。…从此村里村外的人,一见老牛都伸大拇指,不叫他老牛,也不喊他牛队,只称他是鲁班桥村的外交部长!
牛部长一心为民,不多时把一个沿灰龙河北岸的小鲁班桥村治理得井井有条,房舍有序,就是没有自个儿住屋的影子!<他甘心住牛棚,一住几十年,凸显了一个普通共产党员一心为民的高尚品格。后来他晋升为村长,才建了两间低矮的平房,一间还是办公的高音嗽叭广播室,易于随时开群众广播大会用。而他本人几十年如一日仍一直保持白衫衣外扎腰儿,直到八十岁了,还在村长任上没退二线,可见其敬业精神的可嘉可敬!)
我在慈父平稳拉着的车中,静躺而神游着,想着老牛带领村民铺修平坦的道路,也暗暗赞叹老牛大公无私的优良品质。正这么毫无边际地浮想联翩着…忽听到有哗哗的流水声,充盈耳畔,我忙翻身折起来,想要看个究竟。
慈父说,别动,正下鲁班桥呢!
我看到陡陡的河坡,小河水哗哗在河底流淌,水面上有十几块光光的长条儿大青石板儿搭就的小桥…我的父,正用大膀子夹持着架子车车把手,全力以赴,小心谨慎地溜着河道小路儿奋力拉车上石板桥呢!
…我则想,那古老的神工巧匠鲁班先生,他当年的那把拐尺儿是不是见了这危桥就顺手支撑在这座青石板铺就的桥面下了呢?!
(待续)
19年1月21日晚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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