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用周君实引导,丹桂就细细地说起来了:“就从我父亲说起吧!他年青时就是个不安分的人,爷爷说他是个花架子客,种田的事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就喜欢唱呵耍的,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十八岁那年跟着一个花鼓戏班子跑到茅坪去了,学了两年的花鼓子戏。后来,戏班子散伙了,他才回来,带回来我妈。要说我妈,那才叫漂亮,可光漂亮管什么用?两个人只会唱戏,不会种田,那日子过得就艰难了。不久,哥哥出生了,家里多了一张嘴,父母的担子就加重了。没法子,父亲只得外出打短工,挣得半升苞谷一把豆,填三口人的肚子。爷爷说的花架子客,那会儿才成了家中的顶梁柱。我是四八年出生的,那一年,哥哥有十岁了,十岁的孩子就已经下地干活了。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解放了,分得了土地,父亲不再外出打短工,就在家和哥哥一门心思地鼓捣那一亩三分地,日子也就将就着过,总算一家大小有碗糊糊吃了!”
“我两岁时,弟弟出生了。到了上学的年龄,我没能上学,一来是农村习俗,重男轻女,很少有女娃读书的。何况我哥哥一天学也没上。到我十岁时,弟弟要上学了,哥哥才作主,让我上学。就这样,我和弟弟同一天进学校门。”
“六四年,我们家出了两件大事,一悲一喜。先说喜吧。那年我小学毕业,参加小升初考试,结果,我以全区第一名的成绩被县一中录取。当年,全区进一中的有七个,四个保送生,凭考分的只有三个人,我在第一。那时,轰动可大啦!小学的张校长说,山里飞出金凤凰啦!”
“再说悲。就在我拿到入学通知书,作上学的准备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我哥哥上山砍柴,失足摔死了。这下子,家里就塌了半边天啦!……是呵,还有个小男子汉,弟弟,可提起他,又是一把泪啊!”
“弟弟小时候身体本就不好,不是瘦,而是肿,走路都走不稳。到小学三年级时,就又得了个怪病,不明不白地就会倒地,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后来才知道,这是羊角疯,书上称颠痫病。一年要犯几次,如果没人在场,说不准就会送命。到现在,二十多了,也没成家。”
周君实起身,倒了半碗茶,递给丹桂:“慢慢说。”
“谢谢,”丹桂咕嘟咕嘟把半碗茶都喝了,“那时,我只觉得头上的天塌了,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捧着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我哭了一夜。把哥哥送上山安葬后,我对父母说,这学我不上了,就在家种田。父亲没说话,闷着吸烟。母亲抱着我,好一阵哭。”
“后来没去一中?”周君实问。
丹桂说:“已经开学了,区教育组马组长和小学的张校长见我没去,找上门来。张校长开导我父亲,说,你这娃是块读书的料,要是放弃了,那就太可惜了。他们还送了二十元钱,让我去报名上学。父亲这才松口,让我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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