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对她说:“我造了一幢别墅。”
她几乎已濒临绝望,一听,喜形于色。但是,她还是疑惑地问:“你造了别墅?真的吗?怎么看不出你有这个能耐?”
他的衣服上留着不易察觉的颜料。他数次求婚,她总是说:“房子,有了房子我就嫁给你,总不能住大街上去吧?”
他居无定所。大多数时间住在父母那里,房子小得可怜。他又有很多朋友,经常去朋友那儿聚会,完了就留宿在那里,就这样东一夜西一夜地凑合着。他常常想象未来的房子。这回华厦房地产开发公司冠名举办一项高奖额的美术大赛,他赶出了参赛作品《别墅》。
她一下黯然了,说:“这是画,能住吗?你老是画饼充饥,我可受不了。”
他完全沉浸在《别墅》的后期完善之中。一周后,她去找他。她打算下最后通牒。可是,他那小房间的门虚掩着。他的父母很热情,说,他大概出去不久,“他不准我们打扰他,我们也从不进他的房间,你进去坐坐吧”。
她端详着这幅已经完成的画。这就是他无数次说过的他想象的别墅,在树林中,周围有小桥、流水,花木掩映的小楼幽雅,气派。她甚至能听到林中小鸟的鸣啭。她还是依恋着他,因为他潜在的艺术才能。
她知道征稿的截止日期已到,必须当日送交。她取下画板上的“别墅”,感到一种厚重感。她径直送到征稿办公室。她在来稿登记处,登记了他的姓名、地址和通联方式。
接着,是等待。她又去了他家两趟,门还是虚掩着,没有他回来过的迹象。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以为又在朋友家留宿了。她想,是不是她的话伤了他的心?他那么孩子气,那么阳光,只是,一提房子,他的脸似乎就有一片乌云笼了上来。每次,他都摊开手,说:“对不起。”
大赛揭晓,获奖通知寄到他家。他母亲打电话给她,让她去看看那份请柬——他获了一等奖!算一算奖额,加上他俩存的钱,刚好能购一套房子。她打他的手机,响了半天没人接。她想,他一定会出现在颁奖现场,电视、报纸都公布了获奖名单,他在和她闹着玩儿呢。
她如期到了颁奖现场,直到颁奖开始,仍未见他的身影。她隐约觉得他出事了。他的自卑偶尔流露,碰上她要给他下最后通牒,加之她用那么轻蔑的口气说他的《别墅》,他会不会……她不敢往深处想了。
她替他领了奖,一个精美的奖杯还有一张支票,而且凭此还可以在华厦房地产开发公司优惠购房。她恨起他来,多么值得分享的事儿啊!一幅《别墅》可以买到一套房子,精神换得了物质。
她掏出手机,拨他的号码。她听到大厅里响起手机的声音,是她替他设置的音乐铃声。她乐了,原来,他就在大厅呀!
可是,她四处寻找,却不见他的踪影,只听见那音乐。她循着音乐,慢慢地走近他的获奖作品面前,那声音是从画——《别墅》里传出的。别墅的门虚掩着,一道门缝似乎专为她留着,可她进入不了画中的别墅。她挂了电话,然后再次拨通他的手机号码,他确实在“别墅”里。他住进了想象已久的别墅。她想,他已不能走出来了,或许,他不肯出来,他多么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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