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次我写的就是朱德。
朱德活了90岁,人生经历太丰富,而我写的只是他加入共产党之前的那段时光,也就是他36岁之前。
这短短的36年,他已经活得够精彩,够出众,无疑是峥嵘岁月了。
01 千里踏春,一心求学
“玉阶兄,你倒是慢点呀,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头也不回:“早一天赶到,早一天报名,我的心也就踏实了!”说完大踏步向前走去。
春节刚过,寒风呼呼地吹在脸上,两个年轻人的脸被冻得通红,可还是阻挡不了心中的热情。
时光回到了1909年,朱德和同学一起,从四川赶去云南报考讲武堂,立志做一名新式军人,走一条不平凡的道路。
青少年时期的朱德平不平凡不知道,反正是风餐露宿走了70多天,终于来到了云南讲武堂。朱德那时候还不叫朱德,叫朱代珍,时年23岁。
之前上过四川体育学堂,毕业后在县里的高等小学堂当体育老师,练就了一身强健的体魄,同时接触到了先进的思想,看清朝不太顺眼,对现实不太满意,骨子里隐约有了革命理想。
为什么说革命理想而不说革命思想?因为那时候朱德还是热血青年,虽然倾向革命,但更多停留在理想层面,自己的心愿就是去贴近它,所以才不远千里去报考云南讲武堂。
“投笔从戎去,刷新旧国风。”这是朱代珍心中的理想,可是报考云南讲武堂时,出现了一个硬伤:非云南籍考生不能报考,这样朱代珍心中就郁闷了。
他太老实本分了,不像同学敬镕(也有说秦昆的,我上网查了好久,依然无法判断两个名字是不是同一人)那样滑头,耍了点小聪明,填的是云南籍贯,所以他成绩虽然合格,但还是落选了。
那个时代又没有网络,把招生启示写清楚,所以朱代珍一腔热忱,千里报考,结果连讲武堂的门都进不去,无奈之下他去隔壁的步兵标当兵。
每当讲武堂那边的呐喊声传过来的时候,朱代珍心中都痒痒的。他想,自己年初千里踏春,一心一意求学讲武堂,可惜事不遂人愿,只能从敬镕口中打探一点消息,这已经算是幸事了,不然铩羽回四川仪陇,那该是何等惆怅呀!
自己应该知足了,客栈的萧老板还有萧小姐看在老乡的情分上,十分善待自己,自己也不是普通的大头兵,还担任了连队的文书,学知识学文化,比当家乡的体育老师强多了。
可是上天不允许朱代珍这样平静地当兵,要送给他一个名校毕业的身份。
一天休假的时候,敬镕兴冲冲拉朱代珍出去喝酒,告诉他讲武堂又要招生了,因为要培养更多的军事人才。
朱代珍眼睛突然一亮,急忙拉着敬镕问个究竟:“你确定?真的要招兵了?几时开始?招多少人?”
敬镕要他不必着急,招生通告马上下来,耐心等待便是,又提醒他跟标里的长官搞好关系,不然得罪了他们,扣着不让你走,要是能够给你推荐就更好了。
“玉阶兄,这次你可记住了,填籍贯的时候千万不要老实,你就写云南蒙自县的。”
朱代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果然,朱代珍当了2个月文书后,云南讲武堂又开始招生了。他兴致匆匆再次报名,毫不犹豫地写下了云南蒙自县的籍贯,然后拿着毛笔略作思忖,将4年前考取秀才时的名字“朱建德”改成了“朱德”。
那个时代户籍不严格,也没有实名制,所以名字可以改来改去,左右变动,什么朱代珍、朱玉阶、朱建德、朱德全是一个人,而“朱德”这个名字最终家喻户晓,彪炳千古。
02 籍贯风波,初遇松坡
朱德是幸运而幸福的,他的文书当得很好,得到了领导的赏识,愿意推荐他去隔壁的讲武堂,他考的成绩也理想,一时间在同学中名声很响。
但是他的口音藏不住,一口地道的“川普”,很快被人识破,面临被开除学籍的祸事。
他的幸运再次搭救了他:刚好碰见了当时军校的总办(相当于校长)李根源,李总办见他一表人才,又千里迢迢报考,是个可塑的苗子——革命需要这样的后生呀。
国民党元老李根源后生朱德学习认真,思想进步,完全符合革命的需要,是革命党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大约在冬季的时候,他被同盟会吸纳进来,他感到浑身上下又多了种有组织的血气。
当血气涌来时,本就血气方刚的朱德感到,他每走一步都是在爬坡,这不是一般的坡,是进步的坡,是奋进的坡,对了,这正是“玉阶”呀!
前面说过,朱德还是幸福的,因为他恋爱了,他遇着了爱情。就在他入学的那年年末,他与客栈的萧小姐——昆明师范生萧菊芳——正式确定了恋人关系。
萧菊芳(左一)与朋友合照换到现在,这或许是一个女房东爱上男租客的爱情故事,毕竟朱德住过萧小姐家开的客栈,还时不时来吃饭,用的当然是老乡的名义。
可转过年来,朱德24岁了,俩人的恋情也曝光了,萧老板倒是很看好女儿的选择,认定朱德前途无量,最重要的是他实诚,是个有品德的人,菊芳跟着他断不会吃亏。
萧老板用未来岳父的信任眼神不断鼓励朱德,夏天的时候,朱德因成绩优异,被选送到了讲武堂的特别班学习。在特别班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新来的教官蔡松坡。
年轻帅气的蔡将军松坡先生大名鼎鼎,曾留学日本士官学校,回国后在江西、广西等地训练过新军,绝对是军界的天王级人物,经云贵总督李经羲延请至云南担任新军协统,他很重视军校教育,所以就兼任了讲武堂的教官,时常来来校授课。
朱德就这样结识了蔡将军,很快成了亦师亦友的同道中人——同样心向革命,胸怀抱负。朱德始终相信,他跟着这位只比自己大4岁,看起来又文弱的蔡将军,一定不会吃亏的。
军校快毕业的时候,蔡将军就拍拍朱德的肩头:“毕业了,就到我的部队来当兵吧。”
03 重九起义,芳菊暗香
毕业没多久,他就转正给蔡将军当了司务长。在与蔡将军不断接触、交谈的过程中,他也学习了不少新知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借读了不少蔡将军的书报,思想进一步受到了洗礼。
直到辛亥革命爆发,蔡锷将军仍然十分沉着冷静,对以李经羲为首的清朝官僚没有露出任何革命意识,暗中却策划着继武昌起义之后的云南起义。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蔡松坡,表面上平静如秋水,实际上早已春波翻滚,只等一个时机的到来了,而时机终于定格在那年的重阳节。
朱德已经得知起义时间了,但他没告诉萧菊芳,怕她泄露军机,更多的是害怕她担心,所以最近半个多月都没约会了。
萧菊芳也到军校去找过好几回,找她心中敲定了的恋人,可惜朱德太忙了,整天都在与参加同盟会的同学们秘密开会,准备干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不能分心,他必须高度集中,可是会议结束,他一人独处时,萧小姐的样子总是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明白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位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师范毕业生。
她思想进步而活跃,虽然偶尔有些小脾气,那都是吃我的醋呀,一次看到我跟同盟会的女同志说了几句话,吃饭时语言就夹枪带棒的。
她侧卧在床上,气得不吃饭,萧老板也没法子,我只好端着饭菜,亲自来到她的床前,磨了半天嘴皮子,她终于肯吃了。
于是我答应她,一有空就回来吃饭,也不收我一个大子,还约定每周至少见面一次。她向我表明心思:自己已经是个26岁的老姑娘了,就想做我朱玉阶的第一个妻子。
提起这第一个妻子,朱德想到自己在老家是订过一门亲的,他大舅的女儿,也就是年长自己2岁的表姐。但是朱德心中发誓:自己与她没有任何肌肤之亲,绝不能算数,也是避免这种有名无实的不自由婚姻,才果断报考云南讲武堂的。
还是提到萧小姐吧,萧小姐多好多善良呀,朱德能够明显体会到这份浓浓的爱意。半月之久没见面,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可自己是做大事的人,当此紧要关头,不能为儿女私情所羁绊呀!
万一事有不济,我们革命党失败了,还是大清的天下,岂不是要连累萧小姐一家,所以还是等等,等胜利了再说。
就在朱德兼怀大家与小家的复杂情愫中,历史上著名的重九起义爆发了,云南成了继湖北后,又一个独立的省份,树起了反清的大旗,大清被推翻就在眼前了!
学生时代举办运动会,老天都要飘几滴雨,戏耍我们一下,更何况起义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不出点意外怎么能行?
果然,起义军的枪提前走火了,北校场就这样意外地干起来了,那就这样打吧,革命吧!蔡锷将军提前发布了起义的命令。
朱德所在的连队也出了点状况,队官临阵脱逃,带着部队跑了,司务长、排长、同盟会成员朱德同志立马带人追回了大部分人,他火急火燎地跑来向蔡将军报告,马上被任命为队官(相当于连长),并交给他一个重要任务——
进攻总督府,活捉李经羲。
对蔡锷(右)有知遇之恩的李经羲这是朱德第一次带兵作战,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连长,但立功的机会来了,果然上天眷顾优秀的人,他捞了条大鱼,李经羲被他捉住了。
李总督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当初他接见过的军校优秀毕业生,如今一身军装立在眼前,把枪口对准了他。他知道,自己的仕宦生涯结束了。
朱德圆满完成了任务,交差回来,“擒贼先擒王”,这下应该是胜利了吧。他脑子里突然死命跑进萧小姐来,看到城门脚下有一些菊花,他连忙过去采了一束,拿着就往客栈方向跑。
一不小心,也可能是太激动,他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幸好菊花护住了,完好无损。
他掸掸身上的尘土,刚抬头准备继续狂奔,就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朝他飞奔过来,很快他认出来了,嘴巴张圆了,然后热烈地叫了一声:“啊,菊芳……”
他将菊花递过去,她一把抱住了他:“你跑哪去了?你没事吧?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一连三问,朱德早已无语凝噎。
夜已经很深了,月光沿着他们的背斜照下来,那束菊花特别鲜艳而耀眼,而俩人都热泪盈眶了。
原来枪一响,萧菊芳就撇下父亲,来军校找朱德了。今天是重阳佳节,却连心上人的影子都找不到,哪里还有团圆的味道?偏偏又响枪了,她担心得在家待不住,就跑出来一路找着。
几个小时过去,她还没有朱德的消息,急得哭了好几回,就在这时,她看到前面有个黑影摔了一跤……
04滇南剿匪,提心吊胆
1912年秋,朱德与萧菊芳在云南昆明结婚。
结婚之前,朱德就已经是云南讲武堂的军事教官了,萧菊芳也在昆明师范学堂留校任教,他们的生活条件算是不错了,况且萧家还开着客栈赚钱,但结婚后,他们依然各自住着集体宿舍。
这不是秋天的童话,而是秋天的梦想。在这收获的季节里,朱德终于圆了心里的另一个梦——他想娶一个受过教育的知书达理的女子,萧菊芳正符合他的择偶条件,哪怕她比他大一岁。
朱德发妻萧菊芳多年后,朱老总依然很自豪地说:这桩婚事不是资产阶级的。因为他们婚后没有立即买房,没有立即同居,而是各忙各的,周末的时候才团聚。
我查过资料,他们结婚4年后,也就是1916年,朱德之子朱琦才出生,这足以证明他们婚后是聚少离多的。
因为在那样一个清朝刚刚覆灭的时代背景下,身系军职,又颇受蔡锷信赖的朱德,怎么可能闲得下来?云南独立后,他参加过援川军,支援四川独立;婚后没多久,他又以滇军营长的身份,派去滇南剿匪了,而且这匪一剿就是2年。
不过,婚后这段时光对于他们是甜蜜的,他们相聚时,可以大方地拉手,一起走在落满秋叶的路上,一起在客栈陪父亲吃家乡的川菜,尝尝那正宗的滇菜,这才是夫妻过的小日子!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俩人可以相互拥抱着,感受彼此的心跳,临分手时朱德会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吻一小口,或者萧菊芳跳起来搂住他脖子,作一个短暂的撒娇。
当朱德去滇南剿匪后,萧菊芳经常失眠,她记挂着丈夫的安危,毕竟土匪太凶残了,又出没不定,丈夫在讲武堂学的那套能管用吗?
她经常想起2年前,重九起义那晚的枪声,太揪心了,枪子不长眼呀,况且滇南穷乡僻壤的,丈夫可吃得好睡得稳?有没有水土不服?
就这样,这位师范老师从军事关心到了生活,从人身安全关心到了生活琐事,而关心的焦点永远集中在她丈夫身上。
朱德也在百忙与危险中,抽空给妻子写信,可是一封信写好了,却没有合适的机会送出去,后来好容易遇上了一个老乡,才将信托付寄给妻子。
得知丈夫来信了,萧菊芳立马把信打开,如饥似渴地浏览一遍。然后她把信塞到枕头底下,日夜都看,每当想丈夫了,她都摸出那封信来,重读一遍。
她甚至都想过去找丈夫了,还是被父亲劝阻了:“现在兵荒马乱的,还是让玉阶专心剿匪吧,你过去只会给他添麻烦呀,你想过没有?”
她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但思念是不能够打消的。多少个夜里,她枯坐着,心里头用力算着丈夫离去的时日,油灯微弱的火光映在她惆怅的脸上。女人啊,相思是一种说不出的会呼吸的痛。
朱德也知道,家里有位想他的妻子,他也渴望回家团圆,可匪患是那么容易剿灭的?手下好几百弟兄呢,自己头脑一定要冷静,不然不仅自己回不了家,还白白葬送了弟兄们的性命。
在萧菊芳为朱德提心吊胆的时候,朱德正在研发他的游击战法。这是他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带兵打仗,第一次围攻总督衙门,目标明确,无非是靠一鼓作气拿下的。
这次剿匪是异地作战,人生地不熟,土匪又灵活机动,刚开始朱德就吃了亏,看来光靠军校里那套根本搞不定。
土匪比你猾头,你要更猾头;土匪比你绕,你要更能绕。所以,正规部队与土匪交战,不能窝在一处,也要化整为零,去打那零散的土匪。这就是以土匪之道还治土匪之身。
这样对部队的素质要求就更高了,你要比土匪更熟悉地形,更灵活机动。
有一回,营长朱德就亲自化装成伙计,摸准了匪首方位的巢穴,然后突然化零为整,调动部队突然袭击,一战而毙方位,土匪嚣张的气焰立即被打压下去。
2年来,朱德率部转战滇南十几个县,摸索出了一套专门对付土匪的游击战法,也练就出了他一身的本领。
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带领好几百人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中(瘴气很重)作战,最终还完胜(匪患平息),这是何等机巧应变的带兵策略呀,军校里与兵书里都不会教,全部靠自己摸索出来的,你能说朱德简单吗?
13年后,朱德上了井冈山,将他的这一套打法总结为16字的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凭此滇南战功,朱德从营长升任副团长,又升任团长,算是中级军官了。
而决定他成为川中名将的,就是护国讨袁(袁世凯)战争中的纳溪保卫战。
05 一战成名,松坡青睐
朱德依靠游击战,基本肃清了滇南匪患;袁世凯野心烧坏脑子,控制不住要称帝了;蔡松坡借小凤仙的被窝顺利溜出了北京,到云南去起义,于是就发生了护国战争。
历史总是那么奇妙,我感觉堂堂正正的护国壮举,竟然跟一个名妓扯上了关系,怎么甩也甩不掉。
这不能说是狗皮膏药,而是一剂粘着膏药的绣花枕头,表面上养眼,实际皮肤上有一种温柔灼烧的力量。
袁世凯可是当上皇帝的人,可惜那会儿老了,身子骨不行了,比不得当年在朝鲜那般英勇,只好老谋之深算之,于是命令一级一级传下来:打垮起义军,干死蔡松坡,自己的皇位才保得住。
北洋军与护国军在四川纳溪这个地方展开了激战,其实护国军是想进攻泸州的,结果失利,只好退守纳溪,变成了“纳溪保卫战”。
纳溪保卫战以棉花坡为主战场,是两边争夺的地盘。刚开始棉花坡打得也不顺利,原因很简单,因为北洋军太强大而护国军太弱小。
怎么说?护国军总共才2万人,还分成了3个军:蔡锷率领的第一军打四川,李烈钧率领的第二军攻广东、广西,唐继尧作为第3军总司令驻守云南大本营。
护国军高级将领合影 蔡锷(中)、李烈钧(左二)这里顺便提一句,朱德跟随蔡锷第一军,后来成了开国元帅;朱培德跟随李烈钧第二军,后来成了江西省主席;龙云跟随唐继尧留守,后来成了云南王。
所以蔡将军率领的部队怎么着也不满万人,而袁世凯轻轻松松就能调动好几万军队,强弱局势一眼就能看出来。
棉花坡可不是棉花,而是一块硬骨头,第三支队支队长董鸿勋作战不利,蔡锷抱病亲抵前线才稳定局势,他连忙把朱德找来,分析战场利害,并交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攻下棉花坡那头的敌人阵地,打败北洋军。
就像当年你用一个连攻下总督府一样!
如今朱德手里有三四个团,他这个支队长相当于师长了,可是敌人更多,强攻肯定不行。他便让少量部队正面佯攻,吸引住敌人的炮火,然后大部队分两路迂回出击,打开敌人的缺口,最后再三路夹击。
仗打得很辛苦,很惨烈,朱德的衣服和帽子上全是弹眼,但这种战术毕竟奏效了,曹锟、吴佩孚指挥的北洋兵被撕开了口子,然后兵败如山倒。
从此,朱德的威名不胫而走,他成了远近闻名的“滇军名将”“护国名将”。
骑高头大马的护国名将朱德从1909年报考军校,到1916年大败北洋军,朱德这条名将之路,走了7年。
成为名将的朱德,终于等来了袁世凯称帝不成,一命呜呼的结局;却也得到了,他革命的引路人蔡锷病重的消息。果然,蔡将军的喉癌最终要了他年仅34岁的生命。
1911年以来,朱德始终把蔡锷当老师看待,他是革命的一面旗帜,不仅激励着自己,更能稳定大局。
可惜天不假年,松坡将军这么早就去了,他才比自己大4岁呀。朱德心里想到,他多次提拔自己,首次打仗就让攻总督府,这是何等的信赖;纳溪保卫战中的棉花坡战役,他临阵换将,让自己摘取了名将的头衔。
5年的时间,自己从松坡先生那里读了许多书,学到了许多知识,也懂得了勤俭节约的作风。自己何等造化,一直受先生青睐与提拔,可以说,没有蔡松坡,就没有我朱玉阶!
一年后,朱玉阶参加反对段祺瑞的护法战争,而后升任少将旅长,长期驻防沪州,成了响当当的川滇名将。
滇军旅长朱德06 高官续弦,定居洁园
朱德30岁拥有了名将光环,结发妻子萧菊芳太思念丈夫了,不顾自己身怀六甲,毅然坐轿子从昆明来到泸州,和他一起居住,一路上颠簸留下了病症。
那年秋天,朱德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朱琦出生,夫妻俩高兴坏了,取了个小名叫“保住”。
朱德之子,火车司机朱琦后来我们知道保柱这孩子命苦,虽然父亲是将军,母亲是教师,但父亲军务繁忙,有守城的职责,还要保一方平安。
有一回朱德带兵去剿匪,历时7个月才回来,小保柱都会满地乱跑了。
朱德是个性情中人,他爱妻子与儿子,也渴望与他们厮守,陪妻子看日出,教儿子读书,陪娘俩一块玩耍娱乐,或许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咧。
但他说了不算数,永远被时势拉扯着前行。况且大佬蔡锷死后,失去了统一号令,大小军阀又起来争权,云南、四川两块肥沃的土地越打越贫瘠,朱德也处在这纷争之中,身不由己。
难道大家不都应该一致对外,把枪口朝向土匪与北洋军阀吗?怎么窝里横起来,比剿匪、打北洋军阀更卖力呢?
朱德想,就应该是这个理啊,可在名利面前,在欲望面前,大是大非都模糊了。许多当初一起撸胳膊干革命的人,可能随时将革命的牌子翻过去,那一面写着两个字:反动。虽然不见大的行动,但思想里已经蠢蠢欲动好多回了。
一门心思要革命,要刷新国风的朱玉阶,隐隐感到他不是走在用玉铺成的道路上,道路上洒满了金钱、权利与美酒美色,哪里闻得着半点玉的高洁气息?
隐隐的感觉总是敌不过明显的现实,萧菊芳病了,朱德以泸州城长官的身份遍请名医,就是不见好,解释只有一个:夫人太劳累了,这热病恐怕老朽无能为力。
朱德心里明白:这些年自己亏待她太多了,生下保柱后,她身子骨一直不好,又为保柱日夜操劳,还担心他,这次到底是病倒了。
这段日子倒是不忙,他就放下军务,闭门谢客,专心守护着妻子。还是当初刚结婚的时候,有过这种整天厮守的时光,多么难能可贵呵!
一天,勤务兵过来报告,说四川一些名流要宴请朱将军,地址还是在振华诗社。振华诗社是朱德刚驻防泸州时,和四川的开明绅士、文化人一起组成的诗社。
可自己好久没去诗社了,现在妻子生病,哪有闲心作诗?再说都是一些志大才疏的,没几个办实事,他便吩咐勤务兵:“就说我不去了,让他们自己热闹去。”
勤务兵说了一声“是”,正待离开,病床上的萧菊芳坐起来,低声对他说:“玉阶,你就去吧,整天陪着我,好久没出去了,这样可不太好。”
她慢言慢语地提醒朱德,要搞好社交,不要太疏远士绅与同僚,泸州可是个复杂的地方。
一语说动了朱德,他便穿戴好军装,带着勤务兵来到了阔别已久的振华诗社,遇到了同样具有革命情怀的进步人士孙炳文,俩人一见如故,朱德感觉跟他有说不完的话,便力邀他担任了旅部咨谋。
朱玉阶终于遇到可以商讨大事的人了,孙炳文经常到旅部、家里来找他,然后一起吃饭,一起说事情。
孙炳文眼中的朱德刚毅而出类拔萃,朱德眼中的孙炳文睿智而恢廓大度,他们都觉得彼此在圈子里不一样,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就这样攀谈着成了莫逆之交。
1918年,朱德(左)与孙炳文在四川泸州自蔡将军去世后,朱德从没这样痛快地说过话了,但令他痛苦的事还是发生了,而且是肝肠寸断的痛,是阴阳两隔的痛。
妻子萧菊芳的离去,让朱德感到特别凄凉而孤单。夜里他经常想起十年前,自己来昆明考讲武堂,住在萧家客栈,那时候她多么年轻漂亮,多么阳光洒脱呀,还是她首先相中自己的。
那时候她是姐姐,他是弟弟,后来他与她是恋人,是夫妻,是孩子的双亲。现在他成了骑马的将军,她却不能做将军夫人了。
他失去了真正的发妻,军务与生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回到家只有一个三岁的稚儿,缠着他哭闹不安。
这一切好朋友孙炳文看在了眼里,他向朱德介绍了自己的外甥女,让她帮忙带娃,实际上就是做媒。
朱德先是婉拒的,因为妻子新亡,他无心续弦,架不住孙炳文左右劝说,说孩子太小,没有母亲照顾怎么能行,朱德也就默许了。
21岁的陈玉珍就进了朱德的家门,俩人可没有同居。朱德早出晚归,处理军队事务;陈玉珍就负责带娃,打扫家里。
对于保柱,她真的视如己出,一直用心地带着,这一带就是15年,直到保柱(朱琦)18岁被国民党抓了壮丁。
你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伟大,一心一意付出却不求回报。她可真是一把理家的好手: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修整出一个漂亮花圃;帮朱德精心布置书房,选购了大量古典书籍,还摘抄了一些报纸上的时政要闻,供军务繁忙的朱德阅读。
朱德的心慢慢被这个女人温暖起来,他终于从心底接受了她。
朱德(右)与第二任妻子陈玉珍可时事也发生了变化,云南一把手唐继尧野心吞并四川,朱德接到命令去打熊克武。
四川大军阀熊克武自然不干了,提出“川人治川,驱逐客军”的口号,跟入川的滇军干起仗来。
这次滇军旅长朱德败得很惨,自己的两个弟弟朱代炳、朱代钧也阵亡了(一说失踪),想到父母把他们托付给自己,就是希望自己做了高官,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面对弟弟的不幸与父母的责怪,朱德心情特别差,他经常酗酒,甚至吸食上了鸦片。年底,他和滇军将领谋化倒唐,希望推翻唐继尧,不再连年用兵,弄得民怨沸腾。
这一次倒唐事件比较戏剧化,云南的政治舞台上先后留下了顾品珍、唐继尧等风云人物,因为倒唐成功一年后,唐继尧又卷土重来了,他毕竟不是项羽,懂得人生有第二次机会。
在这短短一年时间内,朱德又升官了,当了云南陆军宪兵司令,不久又兼任云南警察厅厅长。高官厚禄的他终于买房了,为了表达自己高洁的革命理想,他把这座花园命名为“洁园”。
07 新旧秩序,彷徨旅欧
洁园内,朱德过得并不安心,虽然有妻子陈玉珍相伴,虽然儿子朱琦一天天长大,但他心中一直不畅快,在顾品珍主政的云南下,他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
其实倒唐刚成功的时候,朱德就想脱离军旅了,只不过同僚们一再挽留,才留了下来,买了这座传统的四合院,并亲自设计成一幢两层楼房。
洁园很大很美,是花了200大洋精心打造的,园内遍植梅、兰、竹、菊,可以随处观赏,可以小亭饮酒、下棋、交友,简直是别墅般的生活。
朱德昆明故居“洁园”可朱德心志并非在此,他虽然不酗酒了,但鸦片瘾要戒呀,否则怎么脱离军阀队伍呢?要知道,染上了鸦片瘾,别说救国救民,恐怕连自己也救不了。
定居洁园一年的时光,朱德一直心向新秩序,而身陷旧秩序中。
还记得那个好朋友孙炳文吗?倒唐时并没有跟着朱德,而是去了北京,从北京给朱德写信,介绍了许多新鲜的东西,又寄来了许多书刊报纸,这些新鲜的东西不断刺激朱德的神经,他感到自己已经快要朝那新秩序迈步了。
就差一只手推他一把了,把他推出那美丽的洁园,又要他丢下妻子,脱离给他高官厚禄的军阀队伍。
这只手终于来了——1922年春,唐继尧反攻云南成功,抓捕反对他的人,朱德逃离云南,逃到四川,从此洁园易主。
正如朱德后来回忆所说:命运终于借唐继尧的手,替我斩断了与封建军阀的关系。他到四川南溪看了下妻子陈玉珍与儿子朱琦,然后准备与孙炳文一起去欧洲找路。
早期云南王唐继尧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在去北京之前,朱德还有件事要办,就是去见见中学同学杨森——杨森邀请他来重庆做客做官——跟他辞别后,终于见到了昔日的好友孙炳文。
孙炳文一直是走在朱德前面的,要知道,共产党这三个字就是他透露给朱德的。
朱德挚友孙炳文那年夏天,俩人在北京会合,准备拜见共产党创始人李大钊先生,申请入党,结果扑了空。
俩人又一起去了上海,因为共产党的另一个创始人陈独秀在上海,刚好孙中山先生也来到了上海(避所谓的陈炯明叛乱),于是他俩先行去拜访大名鼎鼎的中山先生,同去的还有滇军将领金汉鼎。
这是朱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孙中山,面对革命的导师,他十分激动。
可是当中山先生提出要他到广西去,重组滇军为国民革命军,并愿意出十万大洋作军饷时,朱德却拒绝了。还是一句话,他心向新秩序,决定出国去欧洲考察,寻找新的道路。
金汉鼎则接受了中山先生的十万大洋,去广西发展武装,俩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又是在孙炳文的陪同下,朱德见到了共产党的委员长陈独秀先生,提出了入党的要求,结果遭到了拒绝。
陈独秀先生在陈独秀眼中,朱德还是一个旧军阀,他对共产党了解什么?他能够吃得了共产党员的那份苦吗?在找陈独秀入党的人当中,朱德是第一个将军,听说还吸上了鸦片,他舍弃得了高官厚禄吗?
陈独秀不相信,恐怕朱德是一时头脑发热吧,所以尽管他一再诚心表示,自己是坚决入党的,孙炳文也帮忙说好话,陈独秀还是泼了一桶冷水。
入党碰壁后,朱德心情十分抑郁,尽管他已经戒掉了鸦片,自觉已经脱胎换骨了,但还是没有得到新秩序的认可——人家都不要我嘛。
在这种一只脚冲出旧秩序,另一只脚又踏不进新秩序的彷徨中,朱德和孙炳文坐上了去法国的邮轮。
1922年,出国留学之前的朱德9月的海风吹着他们离开了上海,开往法国马赛的安吉尔斯号,能够帮他们找到新的出路,让他们立足在新秩序中吗?
旅欧的岁月又将如何呢?这是当时的朱德向往却无法逆料的未来。
08 历史的瞬间
短短一个月内,朱德就会见了国共双方的首脑人物,孙中山对他是热情欢迎的态度,陈独秀却冷落拒绝了他。
只可惜热情欢迎的孙中山不对朱德的胃口,他实在是太讨厌军阀打军阀了。
自己这张热脸又贴了陈独秀的冷屁股,同袍金汉鼎也跟他分离,当年同他一起报考云南讲武堂的敬镕更是不知去向,如今只剩下一个好友、同志孙炳文了。
邮轮要走40多天,这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海上时光。海上更给人一种漂泊的感觉,朱德每天清晨就立在甲板上,遥望那渺渺的水波。
一天,他继续早起,终于看到了日出——前些天天气不好,哪里见得着那轮红日——多么平静而绚丽的色彩呀,他感到自己正在驶向那片光明。
孙炳文也起来了,站在他旁边赏日,俩人没说几句话,就相视一笑,目光交汇在一起,通向那光明的景象。
是日出给了他光明,给了他自信,给了他一点舒活的力量。
“好了,玉阶,咱们吃早餐去吧。”
“好,先填饱肚子再说啰。”
他们边吃边聊,各自讲了许多往事,工作与生活的,理想与爱情的,没想到这一文一武,才子加将军走在一起了,日后一定要共同进退,做更多于国于民有利的事。
进步中年朱德(右)与孙炳文做于国于民有利的事,现在我们看来多半是一句空话,但对朱德、孙炳文来说,确实是不矫揉造作的心里话。
那个时代,总是有许多优秀而诚挚的大人物。
正当俩人谈笑风生的时候,忽然外面狂风大作,海浪使劲拍打着船舱,惊动了好多人出去看风暴。
朱德与孙炳文也跟着走了出去,看见天边刚升起的日头,一下子就不见了,乌云从四方攒聚到一起,周围马上暗了起来。
偌大的一艘邮轮,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叶迷失的扁舟,在海中起伏飘荡着,朱德的脸色随着天色一起暗了下来。
他今年36岁了,还不远万里出国考察,实际上就是追党去了:自己心向共产党,愿意跳上革命的扁舟,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努力帮扁舟上的人撑船,直至它乘风破浪,到达安定、幸福的彼岸。
这才是他朱玉阶毕生的心愿呀!
风浪太大,暴雨纵横,乘客都回船舱了。朱德仍独自立在船头,看那风雨朝他袭来,孙炳文赶紧把他拉回了舱内。
朱德仍在舱内站着,凝思着发呆,孙炳文在一旁陪着,“玉阶,放心,风浪虽大,船稳稳的。”
此情此景,我忍不住划燃历史的火柴,去看看朱德脸上的神情。
他脑子里似乎想起了,陈独秀对他带着讽刺的忠告:你要想加入无产阶级的共产党,替穷苦人做主,打倒旧军阀,实现新革命,还要经过长期的学习准备,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历程还很漫长咧。
一扇门就这样关上了,而另一扇窗即将替他打开,那里将会有更广阔的天空,供他翱翔……
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36岁的朱德到了法国巴黎,又赶到了德国柏林,终于见到了共产党旅欧支部的负责人周恩来,然后周恩来、张申府做了他和孙炳文的入党介绍人,俩人顺利入党。
朱德终于跳上革命这片扁舟,这一疯狂的追党行为,日后在党内形成了一段佳话。
成了党员,迈进共产党队伍里的朱德,一直勤勤恳恳地为党为人民工作着。他真正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一步步站稳了脚跟,成了新中国与新军队的缔造者,成了人民口中敬爱的朱总司令。
朱总司令参加劳动我想,就写到这里吧,朱德后面的故事,以后有机会、看心情再叙。
卒章呓语:
请相信,
我的一切观点,
都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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