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29

洛阳，在这里遇见周天子

辞职后第一件想干的事情就是去找个地方逛逛，于是当北上的列车在早晨七点钟停靠在洛阳时，我变毫不犹豫的收拾起行李下了车。洛阳火车站咋看都像一个顶小顶没钱的小县城的站，四五股铁轨落寞的躺在长满绿苔的地里，站内唯一的一块电子显示屏上闪动着洛阳站三个字样，洛字的三点水旁还少了一点，让人不免想起春秋战国之际礼崩乐坏周室衰微的衰样。洛阳给人的第一印象应该是闻名天下的龙门石窟，其次是洛阳牡丹，我的脚步之所以停在这里大概也是受了这些的影响。看过陈丹青和蒋勋讲过中国的石窟艺术，这种区别于绘画和书法的独特的艺术样式深深的吸引住了我。我在有生之年规划好一定要先去洛阳龙门石窟，再乘火车十五个小时到山西大同观看云冈石窟，再乘高铁到西安然后转乘火24个小时到敦煌莫高窟。第一站就选在河南洛阳。

放下行李，乘81路公交车径直到终点站，然后穿过一片施工地跳下三级随便用石砖垒砌的台阶来到售票处，买了票，进了栅机，你以为高大雄伟的龙门石窟就赫然在你眼前了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售票口至检票口还有大约七八分钟的路要走，而且两旁都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宣传标语，如果你是第一次来，你肯定会半信半疑的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你会怀疑是不是走错了，作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龙门石窟怎么可能藏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这个问题就要问问两千多年前的北魏孝文帝了，这位出生于游牧民族的草原英雄怎么会突然对佛教这么感兴趣了呢，中国佛教起源于印度，开始是从陆上丝绸之路传到西域、中原及全中国。但是作为北方游牧民族他们的图腾信仰是狼，佛教信仰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这位孝文帝就是这么做了，而且做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甚至自我出家到寺庙三年，最后还是大臣花重金把他赎回来，然后这批赎金又用来发展佛教寺院。种种理由都解释不了一个少数民族首领信仰佛教了，就好像理解不了有一天狼和羊成了好朋友了。最后我们回顾这位皇帝的一生，发现他的一生都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推进北魏鲜卑人汉化，具体就是用儒家思想来进行自我改造。说汉话，穿汉衣，娶汉女，迁都洛阳…相传他的皇后在后宫没有说汉话，被他贬为庶人发配到寺院悔过。而从东汉以来，因为统治阶级内部宦官、外戚和皇帝的矛盾，导致社会民不聊生。为了安抚民心，统治阶级只好搬出释迦摩尼、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来拯救万民于水火。所以看来，统治阶级是在用儒家经典和佛教信仰分别管理上层阶级和底层老百姓。孝文帝的崇佛也是出于这样一种不为人知的愚民的目的。他在告诉老百姓，今生受苦，来生得报；今天多走些路甚至冤枉路去拜佛，明天就能得偿所愿。

古人和今天的人在参拜龙门石窟的时候所抱有的想法是什么样子呢？是从龙门石窟里寻求精神的慰藉和往生的解脱还是抱着一种纯粹的学术研究的心态或者是一副无所谓的娱乐心态？我想今天这么多“朝圣者”把龙门石窟当成艺术来研究的并不多，可是现场导游或者电子导游却在不厌其烦的从石窟艺术的角度给观众讲解。当我在听他们讲什么线条、色彩等枯燥无味的东西时，我更愿意听他讲讲关于这尊石雕背后的故事，尽管可能是信仰的原因，也可能是好玩娱乐。

龙门石窟里石雕非常多，从西山进去观看的时候，几孔北魏和隋唐时期的巨大石雕就挂在悬崖上，都是一些菩萨罗汉之类的，高十一二米，真的是以山为被地为床，惊叹于造物者的巧夺天工。这些巍如高山的石窟艺术吸引里大批的游客前来拍照留念。我顺着一米宽的石栈道眼睛逡巡着漫山遍野的石雕，远处瞭望，整片山崖在石窟艺术的点缀下犹如漫天灿星耀如河汉，近处观察却被眼前的情景所深深的吸引住了。就在每一个目力所及的石窟旁边，密密麻麻的布满着更多一尺大小的小石雕，经年累月风雨剥蚀，仿佛一只只隐藏在石头上的小壁虎，真要仔细辨认才能发觉到他们的存在。所以，这一路我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脚下一不留神踩住一尊小罗汉或者小沙弥。

龙门石窟最震撼我的是大卢舍那像，这个名字叫起来比较拗口，不像个中国名字。但是这尊像却是最具中国艺术魅力的石雕艺术。据说塑像是以武则天原型进行塑像，具有盛唐时期包罗万象、睥睨天下的胸怀和气魄。这尊像高17.44米，头大4米，是龙门石窟最大的石雕艺术。我攀登了至少有一百多级台阶才来到她的面前，我简直惊呆了。不仅仅惊诧于雕像的雄伟壮观，更是感动于塑像所散发出的东方女性的母性特质。她慈眉善目，仪态端庄，眼帘微垂，俯视着芸芸众生，眼里流露出一股爱的光芒；这尊塑像又有“东方蒙娜丽莎”的别称，大抵源于她的微微轻启的嘴唇和上扬的唇角，不论你从哪个方位看她都在对你微笑。我久久伫立在大雕像下，双手合实，似有面对神性的祈祷和膜拜。由远及近，由近而远，从左到右，从右而左，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目光她的微笑，我差点感恸的热泪盈眶。

逛完了龙门石窟，由于时间紧迫，打车回酒店。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司机一路告诉我洛阳哪儿哪儿好玩，哪儿哪儿有好吃的。他应该是一个在洛阳生活了几十年的洛阳人，生活富足，人很实在。他建议我不要在车站附近买东西，不要在洛阳打的，可以去十字街吃些洛阳特色小吃，之后可以去洛邑故城转转，在他看来洛邑古城才是代表着洛阳这座千年文化城市，而像名堂哪些地方基本上都是本地商人搞得给洛阳人脸上抹黑的事情，所以尽管名堂面对洛阳本地人免费开放他也不去。吃好了，逛完了，又打滴滴回住处，遇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洛阳人。当兵的出身，直性子，但是心眼好。在他眼里洛阳最值得骄傲的只有龙门石窟，据他所言，龙门石窟他去过不下千次，小时候上学就在石窟那边，后来一有朋友来洛阳他就以主人翁的身份带其逛石窟。后来他一个女战友来洛阳，非吵着要他陪着去之苦看看，正好那天遇着一个老专家正在给一批政府来宾解说石窟艺术，他们两就混迹在这帮人里面一边听老专家解说一边游览，出来后他很感激她的这位女战友，如果不是她坚持邀请他作陪，他那天就可能错过一场有关龙门石窟的精彩演讲，从而可能永远也没机会去深入的了解龙门石窟。

这趟的洛阳之行虽然差点冻感冒了，虽然领略的是北朝已将的洛阳风物，虽然也遭遇了洛阳城仿古建筑的拆与建，虽然在明堂里见识了盛唐洛阳的繁华富庶，但是真正让我对洛阳刮目相看的是他身上的贵气他身上流淌着的盛世王朝的血液他身上三千年前周天子定鼎天下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