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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看佐野洋子的《无用的日子》（役にたたない日々），这是洋子女士在罹患乳腺癌之后写下的散文集。看得很慢，既不舍得匆匆翻完，也觉得读书的步调和节奏得跟写书时一致，才能踏着同样的频率，体会同样的心情。几年前有个朋友跟我说，读张枣，开始总体会不到他的好，某天喝了几杯，才有了懂的感觉。
于是，读森茉莉需要甜甜的蛋糕，水羊羹和玛德琳都好，配上花色的茶巾；池波正太郎的话，是昭和风的男子汉料理，要一大碗拉面或者猪排饭才配；而佐野洋子女士，却好像一杯浓红茶就够了，像她说的那样，「缩着身子坐着，用布满皱纹的双手捧着茶碗，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不管是燕子飞过眼前，还是梅雨稀稀拉拉落下，都像猫一样遥望远方，静静地喝着茶。」 有点苦涩，却懂得回味蔓延弥散而出的回甘和香气，活着、长大、变老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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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的日子》是一本日记集，散散碎碎地记录下季节里的平凡生活，料理、朋友、痴迷韩剧、少年回忆、痴呆的母亲。啊，只有两年可以活了，但开了刀，还是想每天偷偷跑回家吞云吐雾一番，还是想活得痛快一点啊，毕竟，「生存就是走向死亡」，得知来日不长，反倒是获得了自由的令牌。
洋子说小时候很穷，好几个哥哥弟弟都是营养不良去世的，她吃得快，弟弟呆呆的，她总是眼疾手快地偷抢弟弟盘子里的菜。有一天弟弟终于恍然大悟，气得抓着她的头发就扯，从此头上留下了一块永久的斑秃，每每摸到那块光滑的皮肤，她都会分一下神，不禁念到，啊，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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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物质丰裕的时代，小时候，肚子也总像无底洞一般，总觉得吃不够。无论是吃饭还是人生，都充满了一种充实感，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对新鲜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喜欢面对满满一桌丰盛的餐食，高热量高淀粉总是让人满心雀跃，即使是刚刚哗啦哗啦扒拉完一顿正餐，也可以一边做作业一边啃零食，咖啡要加糖加奶，蛋糕要重糖重油，辣椒也请多多地放。洋子说，「 什么爱啊恋啊的，简直不能和这种充实感相提并论」。哈，还真是！小时候不怕长胖，只希望能永远吃下去才好呢。可是怎么才一会儿，袋子盆子就见了底，甚至因而还有了马上跑出去再买一份的行动力。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是分水岭，二十五岁以后，还是倒数着迈向三十代的现在呢，总觉得凡事尝一尝就够了，错过也没什么大不了。身体也承受不了太多的负重和太强的刺激，和晚上的夜宵相比，还是早些回家睡觉才比较重要，逐渐演化成无法吃辣也不太能外食的体质之后，所谓的自我就更加封闭了。没了以前让妈妈吓到的饭量，丢了「 清盘王」的称号，再也不会借着酒劲大哭地发泄愤懑，或者吃到在深夜的路上大吐。是的，连情绪都变淡了，没有年少的热情和疯狂，看淡了是非得失，也再也回不去那段充实的岁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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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的世界，不需要接踵而至的新鲜感，也不需要无所畏惧的未来，因为总是在一次次用尽气力之后，才知道，太阳升起，西西弗斯的一天旋即复返。而面对各色菜式，连身体都在抗议，居然越来越吃不动了。意识到自身的阈值，承认小我的极限之时，大抵是放弃了人生，但起码，再也不腹痛头疼了。以前深然笃信的那种成功和满足，随它去吧。
跟朋友聊天，说以前总想买这个牌子的衣服，那个花色的裙子，被那些洋洋洒洒的「历久弥新」、「长久地使用，贴合自身」、「越洗越柔软」迷得晕晕乎乎。非得受了骗，碰了壁，才能知道，即使拥有了那些，也还是那个无用的自己。变不成画册里的那个人，生活也无法静止如画，终究，不过如此。而且，人的喜新厌旧好可怕啊，根本等不到「历久」，只觉得怎么还没穿烂。很不幸，人心的冷却，比物件的衰败垂老要迅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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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力、精力都不够了，于是买衫只要基本款，果腹就用日常饭。
年轻真好，但年轻也真累啊，蜷缩在窗边，翻翻这些无用的话语，只捧一杯茶就好，不用太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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