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和萝卜

作者: 一木zh | 来源:发表于2017-12-24 16:52 被阅读0次
    冬至和萝卜

    在南方,冬至要吃羊肉。羊肉汤,萝卜羊肉煲,孜然烤羊排、羊腿,每一样都难以割舍。和三五好友一起,不顾姿态地畅快大嚼,吃得满嘴油花,双眼放光。最后腆着肚子满足地回家,吃过胃药才能睡觉。

    可惜我天生一副能耐清贫不堪富贵的肠胃,每次大快朵颐后第二天都不会太好过。好不容易缓解了肠胃的滞胀,舌头还得僵硬肿胀一两天,仿佛生出一层老茧,再吃什么都辨不清滋味。这时候,我就喜欢熬上一锅清热解腻的高汤炖萝卜。

    整根白萝卜洗净后不去皮,直接搁案板上,每隔三厘米切一刀,不一会儿案板上就堆满了矮胖的萝卜墩儿。圆柱形的萝卜容易滚动,不能随便码放,必须将它们一个个叠起来,叠成高塔状。砌好四五座萝卜塔,再一股脑儿倒进最大的提锅,倒满澄清的高汤,拍一只姜,扔七八颗花椒,用小火慢慢地炖上一两个小时。最后揭开锅盖时,原本满满一锅汤水只余一半,变成了诱人的乳白色。萝卜晶莹剔透,软而不烂,一口咬下汁水四溢,鲜香丰美,回味清润甘甜,体内的燥热感通通被驱散。有时候想偷个懒,直接用清水炖,在水开时滴几滴香油,文火慢煮至汤微微泛白,再用醋和辣椒油打一个蘸碟,也足够美味。

    小时候,冬天吃得最多的就是萝卜。一来简单,二来实惠。特别是小学五、六年级,我跟老爸一起住的那两年,几乎每天餐桌上都有萝卜,炒的、炖的、腌的,大块的、薄片的、条状的、切丝的,几乎玩遍了穷人能做到的所有花样。

    那年爸妈刚离婚,老爸赢得了我的抚养权和他自己创造的一屁股赌债,老妈只身离开。房子被卖掉,老爸厚着脸皮从单位讨来一间宿舍,我们父女俩就借住在那里。不到二十平的长方形屋子,他用衣柜和屏风硬是隔成里中外三间。最里面的由我住,一张单人床,夹在墙壁和衣柜中间,一个书架,侧立在床尾,除此之外,地面仅剩我落脚的空间。中间是他的卧室,也仅仅只多了两只立柜和过道而已。最外面的摆两张桌子,小的那张是我的书桌兼饭桌,大的那张则身兼多职,切菜、做饭、厨具收纳、甚至熨衣服,都用得上。

    我搬进去那天正好是冬至。不知谁煮了羊肉汤,整栋楼都是那温暖香甜的气味。我们忙活了一整天,都饥肠辘辘。老爸掂量掂量钱包,故作豪气地说:“下馆子去!偶尔一顿羊肉还是吃得起的。”谁想到,在饭店坐下时才发现,羊肉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价。最终我们只点了最便宜的羊肉汤,打包带走,还因为太磨蹭被老板附赠了白眼。

    回到家里,趁羊肉汤还温热着赶紧倒进电饭锅里,将家中剩余的白萝卜切成薄片,满满地炖上一锅。在萝卜尚未完全丧失爽利口感时捞出,沾满羊肉香味,足够解馋,又不至于太过肥腻让我们朴素惯了的胃口难以消受。一锅萝卜很快在“呼哧呼哧”的吹气声中被抢完,剩几块羊肉,我们反倒推让来去。剩下的汤煮了面条,刚好两碗,一滴都没有浪费。

    多年后,我只身北漂,一个月的收入一半都用来交房租。每到冬天,我就去市场拖回一袋大白菜、一袋萝卜,就在室外挂着,几个月都不腐坏。偶尔买些牛羊肉、鸡蛋,胡乱炖一锅就能吃得有滋有味。一个冬天过去,居然还能攒下些钱。

    昨天老爸打来电话,说冬至和阿姨、老弟去吃的烤全羊很美味,等春节我回去再全家一起吃一回。我笑着答应,内心却兴味索然,只觉得麻烦。

    以前的男朋友经常开玩笑说我是穷人的命,好像真有几分道理。那些被爸妈当做噩梦、不愿提及的过去,我一直珍藏着,时时忆起,并不仅仅因为那是为数不多和家人在一起的回忆。可能我的心也和我的肠胃一样,消化不了太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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