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西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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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街上游荡,没有目标,没有想法,想在哪里拐弯就拐个弯,想在哪里停下,就停一会儿。
又是好几天没找到“活计”,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那场“喜悲交叠”的奇遇。
那是三年前的一天,我临时接了个搬家公司的活儿,要搬家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当时的情形,他是被老婆,或者说是前老婆赶出来了。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我们搬出来的家具、电器都是“半个”——用电锯锯成了二分之一。
说白了就是些废物、垃圾,但他还是叫了搬家服务,让我们把这些废物统统搬走。我正和一个小伙子在抬“半个写字台”的时候,自己这边的抽屉中途被晃开了,一个信封进入我的视线——信封挺厚实,右下角写着两个大写的“Z”。这一下触发了我的职业神经,它如女人的胸脯般诱人,在我的眼前直晃,弄得我心里痒痒的。我抬起小腿轻顶了下抽屉,将它合上。
要将这“半个写字台”抬上车的时候,我对同伴说:“放一下吧,我系下鞋带。”写字台栽歪着放在地上,我特意将抽屉的一面向自己这边倾斜。对面的小伙儿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扬起头“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热烈的阳光刺着他睁不开眼。
对于我,一个职业扒手,这真是绝佳的好机会。我半蹲着,顺势拉开抽屉,一秒钟,信封安然落进了我的口袋。嚯,真够厚的,幸好那天我穿着肥大,大口袋的裤子,不然还真装不下。
就这么一下,我那天的心情可真是万里无云,豁然开朗。太阳光也不觉得刺眼,一趟趟地搬着那些废物也不再烦躁,脚底像踩着棉花,身体与内心都漂浮在空气中。
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将信封打开,好家伙,全是一张张崭新的红票子,将那些票子铺在床上,床也变得鲜艳夺目起来。我跳上去,躺在上面使劲扭动着身体,热情而激烈地触碰着它们。闻着它们散发出的迷人的“金属香”,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那一觉,睡得真香。
第二天醒来,我将那些票子收拢好,一张一张慢慢地数了数,足足两万块。我嘴角一扬,心想:哈哈,至少一个月,我能吃香的喝辣的。
在家待了两天,夜以继日地打游戏、看美女电影,整个人昏昏沉沉。第三天,我的职业要求发出警告:不能在家待着了,要到外面开工去。
洗了个澡,穿上一身休闲西装,我站在门口的镜子前戴上太阳镜,又抓了抓涂满发胶的头发,上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脑海中闪过两个词:帅气!精英!
正要提上公文包出门,却突然不放心起来,我来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那厚厚的信封装进了公文包里。
我迈着精英的步伐,疾走在大街小巷,太阳镜后的眼睛不时左右扫过,扫过女人的背包,男人的口袋,他们都是我的猎物。
地铁、公交车上也是我必光顾的场所。尤其在地铁上,人挤着人的时候最好出手——他们看累了手机,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或插在牛仔裤屁股后的口袋内,甚至拿在手上;无论他们正看着车内的广告牌发呆,还是闭目养神,我都能在地铁进站开门时的几秒内,使他们毫无觉察,将这些手机顺进自己的公文包,并在车门关闭前下车。
又干了漂亮的一单,心中有些得意,我来到对向,一辆列车刚好进站,车门打开,我走进去。这趟车上人少,冷气开得足,刚才已经得手的我,这会儿只想找个位置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我的眼睛落在了一位中年女人的身上,那女人穿着白色的T恤,T恤有些泛黄,领口烂了个洞,衣服正面印着一只米奇老鼠,老鼠的左耳已经没了,下身穿深色松垮的裤子,脚上套着肉色丝袜和一双满是污渍的老北京布鞋。她微卷的头发中掺着明显的、密集的白发,松散地扎在脑后,有一缕不听话地耷拉到她脸前,她将这缕发绾到耳后,接着又紧紧地抓着自己腿上放着的布袋子,眼神十分警惕地看着周围。我坐在了她的一旁。
列车进站,一名高中生背着斜挎包走进来,刚要坐下,一位穿着超短裙的时尚美女抢先坐在了中年女人的另一边,高中生只能抓着扶手站在中年女人的面前。
列车过了一两站后,车厢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挤人时是我开工的好时机,可我这会儿只想休息,并没有工作的打算。这时,那位超短裙美女大叫起来:“你蹭我的腿干嘛!耍流氓啊!”
原本平静的车厢内,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将视线投向那美女,她旁边的中年女人、以及我也不例外。此时列车进站,接着打开车门,超短裙美女脸颊绯红,气急败坏地下了车,那个站在中年妇女面前的高中生也随后下车。
车厢内恢复了平静,人也慢慢少了,我的身体向后仰着,正闭目养神,“抓小偷了!我的钱被偷了,那可是救命钱啊,抓小偷了!”我身旁的女人瞬时激动地大喊起来,喊声引来了地铁上的安全员。
听到“小偷”这个词,我有点心虚,本想离开,可看到大家看过来的目光,此时离开,仿佛是不打自招的表现,我坐在那里也注视着一旁的女人,没动。
安全员走过来问:“大姐,发生了什么事?”
“我装在袋子里的信封没有了,那里面装了两万元,是我好不容易从亲戚家借来,要带到医院给孩子交手术费的,我的儿子出了车祸,要做手术,交晚了孩子的命可就没了。啊!啊!啊!”中年女人说着就大声地嚎哭起来。
我看着她,心中也不免有些悲悯,但还是觉得远离这是非比较好,毕竟,我的公文包里也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两万块钱。
此时,车又要进站了,我正欲起身离开,那女人突然拽住了我的包,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竟夺了过去,疯了似的在里面乱翻,将我包里的手机一个个拿出来。
我去夺包,却被身边的两个人紧紧拉住。女人终于找到了压在最下面的那个厚厚的信封。“找到了,就是这个信封,信封上写着两个字母“Z”,我的儿子叫章壮,这是我家亲戚专门借给我,给孩子的救命钱啊!我的钱找到了!”她破涕为笑,紧接着又扭头狠狠地看向我,“怪不得你一直坐我旁边,原来是个小偷,幸亏我及时发现,你真是该千刀万剐,偷别人的救命钱。警察,你快把他带走啊!”
身边的两个人死死拽着我,在摆出来的各色手机面前,我只能百口莫辩。列车又进站了,安全员示意那两个人将我带下车。那时的我感觉心在滴血:“今天就不应该出门,就不应该把钱随身带着,就不应该再出手扒那几个手机!”
我被送至地铁站的警务室,警务室的墙上有序地挂着一幅幅装裱好的法律宣传海报。其中一幅画着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戴着闪着寒光的手铐,头深深地垂下。旁边有一行字格外醒目: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
又是好几天没找到活计,但现在的我已不愿再伸手,去触碰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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