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横在眼前,山哪边有什么?为什么我在山里?死亡好不好?成年是什么滋味?”心获用手指在院子里的土地上写下了好多“死”字。左边写满了,就往右边挪挪继续写。
太阳下山了,天快黑透了,母亲上山砍猪草还没回来。心获放学后回到家,饿得心慌。山里的虫鸣让她心烦。写累了,她用手在地上来回划拉了几下,“死”字又变回了普通的泥土,刚刚赋予它的死亡的诗意瞬间消散。
心获坐在石头凳子上,身后是石头、竹子等山里随手可取的材料垒成的房子。眼前的山笼罩在黑夜里,除了风声、虫鸣声,没什么其它动静,死寂一般。
父亲自她记事起就到山外打工去了,一年回来不了两次,家里就她和母亲两人相依为靠过活。虽然父亲常年累月在外打工,挣的钱远远不够家里吃喝和她的学费,所以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刘家借10元,孙家借5元,反正,一个村里没几口人,被她李家借了遍,其中就有村中心开个小卖铺的朱家。他们家也就买个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的。因为到山外买这些物品路太远。母亲时常让她去打醋或酱油,有时候买蜡烛或火柴。
有一天,心获放学后吃过晚饭写完作业就睡觉了。睡到一半醒来听到另一间母亲住的房子传来轻轻地聊天声,这个时间谁来家里串门儿啊?她屏气凝神听声音辨别,原来是朱家男人。
这个人来家里做什么?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加上青春期少女特有的敏感,她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情,越想越觉得难堪,她拿起垒床头用的石头使劲砸向地面或敲其它石头制造噪声。过了一会儿聊天声消失了。
父亲常年不在家,她好像条件反射似的充当了父亲的眼线,替他看着这个家,辨别每一个来家里的男人,听他们聊天的内容,以及聊天时的语气、脸上的表情,“定性”他们来的目的。那时候的她几乎成了一个多疑分子,觉得每一个与母亲讲话的男人都不怀好意。
一般,父亲多在夏季农忙或年尾才会从山外头的世界回到这个山沟沟里。虽然打了一年工,因为平时要寄钱回来给她们娘俩或给她交学费,所以回到家攒下的钱也就没多少了。村里那些债主只要一听闻她父亲回来了,就到家催债。看着债主一个接一个到家里来,父亲无奈的蹲在院子里抽旱烟,母亲则坐在石头上一边晾晒山上采的中药,一边哭,一边埋怨父亲的无能,家的穷困潦倒。父亲就蹲在那里不说话,时不时的在石头上磕一磕旱烟袋子,望着眼前这座被烟雾缭绕的大山。
晚上,心获陪着母亲在院子外吃饭,父亲一个人在屋里喝闷酒。吃过晚饭,母女俩就睡下了。凌晨,突然被一阵呛鼻的浓烟憋醒,发现屋里蔓延着大火,父亲正在屋里烧母亲晒干的草药。母亲本能的拖着父亲往外走,父亲不动,麻木的道:“都烧成灰算了”。
这一夜,是她家在山里最“火红”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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