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柳韵长,又忆起那树鹅黄,忆起我的老柳。
16岁那年,我与一棵老柳邂逅,在古城曲阜。
从学校两扇古色古香的大门中冲出,拐向西,到孔庙折向北,,再往后的路线真的记不清了,反正每次都回到了学校,这点毋庸置疑。印象深刻的是距离学校大约200米路南某单位的大门口,有一颗老柳树。两人合抱的树干呈铁灰色,块块爆裂的树皮像罗中立油画《父亲》饱经沧桑的脸。
北方的春季来得晚。料峭春寒中,纠缠着被窝的余温,呵欠连天的我们跑出或整齐或凌乱的脚步声,告诉孔老夫子,我们是可教的孺子,没有像宰予白天睡大觉,被他老人家斥作“朽木不可雕也”。(见<论语公冶长篇>)那时候,往往天还没亮透,我跑在第一排,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左右排,开始还能和上队伍的拍子。渐渐,呼吸粗重,渐渐喉咙发堵,渐渐脚步沉重。离开队伍休息是不可能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人处困境,总能想出自救的法子,就在心里默想,离老柳树近了,近了。心里念着老柳,眼睛寻着老柳的影子,跑着,跑着,跑着----
不知哪一天早操,觉出老柳有了变化。细看,老柳现出了绿意。人总是用惯性思维,提到树,就想起绿,其实,那颜色不如说是黄更准确,像丝丝缕缕的黄丝线缠络于枝枝杈杈间。自己的脚步突然就轻快起来。
一天天过去,老柳树黄色渐褪,绿意渐浓。一日于牛喘中竟觉得那团绿意像国画中刚刚洇开的头绿,是一团蓬蓬松松的绿,像酥软的绿云,真想捏一捏,嚼一嚼,一定如刚出炉的面包,温软,甜润。
此后每日的早操,我默想,老柳的颜色又会是什么样的?怀揣一个秘密,就像每天与老柳有个约会,又不是真的约会,只是从它身边跑过,远远的,就那么感受它的绿意的浓浓淡淡。由鹅黄到新绿,由新绿到翠绿,由翠绿到碧绿,由碧绿到苍绿,由苍绿到绿中现黄。我与老柳是一对心照不宣的朋友,交如淡水的朋友。如果哪天不从老柳身边跑过又跑回,老柳一定会寂寞的。天上那么多的云,那么多的鸟,不是老柳的朋友;地上那么多的车,那么多的人,都不是老柳的朋友;只有自己,才是和老柳心心相印的朋友。于是,星期天的早晨也要去赴和老柳的约会,用跑步声向老柳打招呼,用眼光和老柳的绿枝条一一握手
以后的许多个晨光熹微中,是老柳把我从梦中拽回,督促我动起来,跑起来。在学校冬季环城赛中,瘦小的我竟为班级拿了九分,让老师同学着实跌了一回眼镜。老柳的根听过秦始皇封禅泰山时的鼓乐齐鸣,老柳的干经历过成吉思汗铁骑的践踏,老柳的枝看到过盛唐的霓裳羽衣舞,老柳领我在历史和文学中流连,采撷,收获是在全校语文竞赛中夺得第一名。我知道“军功章有我的一半”更有老柳的一大半。
与老柳分别二十多年,如果说我比同龄人多了一些成就,多了一份洒脱,是因为老柳栉风沐雨的的干,年年早春的鹅黄,让我趟着人生的泥泞时,抬头总能望见一枚绿太阳。
听说,我的老柳所在的地方建成了豪华居民区,你还好吗?老柳?我不用去寻找,也无需缅怀,因为你早已植根在我心的土地上,一树鹅黄时时警戒我,鞭策我,
早起,行动,
也无风雨也无晴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