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卫东,生于1959年末。80年代后期开始写诗。2001年5月至2010年5月与成都部分诗人发起创办诗歌民刊《人行道》。2012年4月开始独自创办诗歌民刊《或许》。自印有诗集《幸福日子的艰难时事》,《物色》,《从来处来》,《一个“逃课生”补交的作业》。现居成都。
无聊
琐碎打倒了盐, 每天, 我都是无聊的人。
这, 也许很好。 其实我忽略的只是
一只沾花的蝴蝶, 或者偶尔一只
变色的苍蝇。 瞧, 它正踩着妖艳的腐肉,
在电话那头缄默不语。 不屑是
你常说的技艺。 但这不是一个难题,
就像对子弹扑面的躲闪, 它的
贵重, 就在于对夜晚顺带的袭击。
而我在乎的是击毙失眠的枪管, 时刻都
在避开藏匿的心机。 我知道他的
讪笑和轻蔑, 像假想的航海家
躲在大陆身后的岛屿。 别说什么罂粟,
我已戒酒有些年头了, 你们不来
没人喝高, 围在身边的是一地
蒜皮。 可我, 不会因清扫让手抖个不停。
我会看着它们和我一样, 就像看
着垃圾如何重塑为僵硬的木偶——
一个新近选出的某个大人物那样,
摸着小妞的胸部, 想着仿佛君王的大旗。
玻璃镜
对于大地, 光影仍然是玻璃的透明。
而冠状的“小混球”夺门进出,
水波纹缘自你镜中黑色的眼睛。
他们说流星, 恍如幻象天真的奔跑,
更像死亡弹奏着持续的古琴。
“别出去, 外面有病毒”, 她再次
强调说。 我们却执拗镜外的
发声和树荫下的节令, 就像此刻的
你, 反复盯着酒精擦拭的手。
当墙阻止了脚步, 房门锁住恐惧,
世界也在等候迟到的敲门声,
不是兜售在镜面上的街景。
仿佛, 时间听见了干净的防护服内
有一阵痛楚连接着口罩后面的
雷霆。 假如, 镜子终会破碎,
是否, 里面也会跳出我们病毒一样
微不足道却足够毒辣的身形,
并且不断冲击着他人肺部的防波堤?
流浪猫
耐心是发情或繁衍的春天, 它们的
神态与叫声滞后于夜色的柔软。
身影支着耳朵, 蹑足在竹篱笆后面,
好似风推着羽绒滑过灌木丛。
动情之前是犹豫的天性, 略带一点
珠贝的矜持在眸中。 当忽略的
事物摧毁着我们日常的秩序,
携带是怎样一个梦幻? 它从一道门
走向另一道门, 不一定是入夜
之前的失踪。 也许, 躁动爱上了
顾盼, 或者只是听到了怀春的气息?
雨水在深夜来得凶猛, 它们
如何在饱餐之后安然入梦? 这不是
生活之外因怜悯的刻意施舍,
它的体内不会藏有互怼的冲动。
如果, 我是一个吹箫的盲人
孑然在死寂的午夜街头, 它们晶亮
的眼睛一定会倒映出今生或
前世的影子舞蹈在去往来世的窗口。
暗风景
有些日子了, 他的推测始终执拗地
保持在苦井。 樱桃成熟的三周,
主色调的深入早已盖过桃红。
但, 不是你昨天放弃的小径。 回头
也是风景? 在生命消失的拐角,
有着世界更深的焦虑。 刚才
他们又说到了希望, 可我想像的是,
如何才能拥有你我共同的月亮。
我知道, 你讨厌阴霾和暮气,
仿佛昨天记住或已忘记的某个细节。
比如在一首诗中, 用那些词
重构的情景: 一个想起的过去,
让明天回到昔日的树林……
我们爬上楼顶就能望到郊外的流水,
有什么能让我们在退却之地
忘怀可爱或可恨的人与事, 说:
你拍的是画眉, 还是远处的白头翁?
陌生感
视觉的菠萝蜜是无法忘记的陌生感,
是第一次自驾抵近低纬度的
惊艳与嗅觉不断扩大的方寸之地。
我们深入, 寨子就在身边,
却不敢尝试迷路雨林时的惶恐。
说幻变依旧只是个心理体验,
那情形, 约等于滇金丝猴攀着屋檐
向我们乞食前那张灰白的脸,
比如从野象谷脱逃的侥幸。 如果
孔雀翎一再闪进我的睡眠,
并用它们的叫声把蛇毒从梦中拔出,
以重构, 让脚下所处的位置
倒挂在一棵藤蔓之上, 那惊恍
会否让视觉聚焦, 切换到水中轮廓
老去的模样? 或许是孤单,
让每个新的一天都有想象的承欢
随暮晚偏向潮湿的海岸, 并
携带风暴的号叫, 划过彩云的眼睑。
异冠球
蛋白质油腻外壳内藏匿着一条索命的
长链。 它爆发, 像小宇宙的碎裂
直奔无数个猝不及防的“幽会”。
活着没有细胞, 单向扭曲的核糖核酸
上没有酶系统。 代谢机构的缺失
是它的软肋, 故必寄生于某个活体是
其毒辣的渊薮所在。 它不会因
增殖的“高潮”带给你任何诗意的想象,
只要离开宿主, 就是体征全无的
一地鸡毛。 从显微镜中, 我们
看到了它诡异的飘移——满世界的飘,
傲娇的峰值是火力全开的译介、
复制与转录的疯。 强力推着速度,
让它在宿主体内欢欣鼓舞, 仿佛置身
天堂的典礼洗白于肺叶的扫除。
这异冠绚烂的种, 只需在宿主细胞上
“闲庭信步”就能完成一生的
图谋。 现在, 它正顺着爬坡的
“螺旋”, 裂变着无数基于塑型的蛋白。
紫烟
那不是爱我的人, 她的总是慢一拍
打开的蕊, 她的节奏构不成诗,
构不成少年的音符贯穿歌词的始终。
她说: 请把横在墙上的手指
挪开。 残留在打火机上的小粒汗渍
要远离拉开的警戒线。 夜宵
也是一种匀速的慢跑, 木质茶几上
是入秋以来陆续养育的花草,
像你偶然想起的名字。 它们用茂密
细小的枝蔓小心地向你打着
手势。 如果你侧眼一看, 就会发现
光线折射的几滴茶水。 现在
我们已不年轻, 即便是几句玩笑话,
也可能含有某种否定的成分。
时间确实忘却了需要忽略的人,
就像子夜的窗外, 冷风吹走的那些
黑影。 而你注定要在入睡
之前告诉我: 昨天河边红色的
漫砖上, 腾起了一缕夕光下的紫烟。
好日子
让我们在河边那棵最绿的树下坐会儿吧,
在匆忙地午饭之后。 是的, 我们
曾有过夏天之前去做一次旅行的准备。
如果你爱我, 请允许在出发前
再拥抱一次, 只为这个多事的春天,
直到点亮两岸层数不清的楼房。
相信我, 走在“疫情”中的人们不能转身,
否则他将后悔。 往前走, 往前走,
至少我们神游了放弃的三亚与罗马, 对,
好比去过的芽庄、 暹粒和普济。
二十七年前, 我们迅速相知相爱,
任凭炉盘上水壶发出“呜呜”的号叫声。
我们快速拥抱, 不等旁人喊出
最后的世界, 这个将铁锈融化的第一个
夜晚……。 现在, 你我都人过中年,
身体已不及消磨的时间。 是啊,
那是秋天的某个黄昏, 我们再次点燃了
从前因工作耽误的炊烟, 让锅中
的沸水细数米粒般流逝的日子,
在你我厮磨的断层于这弥合的唇齿之间。
2020.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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