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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英雄?什么人堪当英雄?
华盛顿是英雄,他领导美国独立推翻英国殖民统治。
毛泽东是英雄,他领导中国人民摆脱了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反动统治,让中华民族巍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然而,电影《我不是药神》却塑造了一个“平民英雄”程勇的形象。
程勇被戏称为中年油腻男,生活在一线城市上海的最底层。他的落魄与人性的弱点被导演用环境与其它人物的出场展现得淋漓尽致。
程勇赖以生存的印度神油店位于一个偏僻的旮旯,蜘蛛网般的电线横空而过。
旅店老伯的出场让观众明白程勇的生意差到了交不起房租的地步,“现在大家都用伟哥了”让观众意会“印度神油”是一种壮阳药。
前妻和她的律师一起与程勇交涉儿子的抚养权,准备移民国外带走儿子,这触及到了程勇心中的痛,愤怒至极殴打律师,并伤到了前妻。这表明程勇婚姻失败。前妻“你打得还少吗?”的台词揭示了他婚姻失败的重要原因是“家暴”。前妻的弟弟曹斌是一个刑警。“你再敢碰我姐一下,我弄死你”的台词佐证了他在婚姻里的劣行。同时也为曹斌在片尾对待程勇的态度转变埋下伏笔。
每周与孩子见面,爷俩在澡堂子洗洗澡,吃点肉馅包子算是对生活的最大慰籍了。然而,童言无忌,儿子的话“我跟了你睡哪儿?神油店吗?”击中了程勇作为中年男人的自尊——自己是一个无房者。
年迈的父亲卧床不起,某一天突然晕倒不省人事,需要做手术。在与主治医生的交流中,程勇说“崇医手术费才8万。”只有穷途末路的人才会在亲人生命垂危之时试图与绝不讲价的医生论价。
程勇就是这样一个因家暴失去婚姻,生意低迷,难以履行赡养老人抚育幼子责任担当的社会底层平民。
然而慢粒性白血病患者吕受益的出现给程勇的命运带来了转机。
慢粒性白血病患者的治疗需要服用瑞士诺华制药公司叫做“格列卫”的药物,但是价格昂贵,一瓶接近四万。黑市上有一种印度仿制药“印度格列卫”,是能治病的“假”药,价格是正版药的二十分之一,只要2000。
吃不起正版药的吕受益问程勇,“你不是印度神油店吗?你能帮我从印度带药吗?”程勇的拒绝并没有妨碍吕受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第一个两难的选择摆在程勇面前,“卖药”可能坐牢,不卖就会立马失去父亲与儿子。在酒吧痛苦思索后,程勇在已被房东收回使用权的印度神油店砸窗进去寻找吕受益留下的联系电话。这是程勇在现实面前的第一次苟且。
程勇铤而走险去印度走私买回了100瓶印度格列卫,让自己惊喜的是进价只要500。他要求吕受益合伙买药,“说好我给你介绍病人,卖药是犯法的呀!”不入伙就意味着没药吃,望着熟睡的妻儿,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岂能缺席爸爸?吕受益在现实面前不得不苟且,一个“男人”的苟且。
“二人转”因为与病人之间未建立信任关系,药一瓶也没有卖出去。于是病友群群主夜总会钢管舞舞娘思慧的出场显得顺势自然。思慧的女儿患上了慢粒性白血病,丈夫弃家跑路,一个单身女人要负担四万一瓶的正版药医治女儿,不得不在夜总会跳舞。剧中有程勇送思慧回家的场景。混迹江湖秒懂人心的思慧主动配合程勇,突然思慧的女儿——慢粒性白血病小患者脑门贴着退烧贴冷静地站在门口,见到陌生男人并不惊诧从侧面揭示了思慧的日常。令人心痛的“冷静”,没有这些陌生男人自己就吃不上药,小女孩在现实面前不得不苟且,一个“孩子”的苟且。此时,程勇积聚了40年的良知突然喷发,忠诚于友谊的心声战胜了欲望。“走了”俩字结束了这男人与女人之间发乎情止乎礼的“纯洁的暧昧”。思慧在现实面前不得不苟且,一个“女人”的苟且。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白血病病友接纳了程勇的印度格列宁,需求这种便宜又能控制病情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好消息也在病友群中广泛传播。在分发药物的过程中,屠宰场的黄毛在半路上抢药。
黄毛是个20岁的青年,也是一个慢粒性白血病患者,小小年纪为了不拖累父母离家出走打工治病。“抢药”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把它分给了病友。程勇要求黄毛入伙抵债。为了活命,黄毛在现实面前不得不苟且,一个“青年”的苟且。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程勇的卖药生意越做越广,只有拿下格列卫中国代理权,生意才能继续下去。然而要拿下代理权需要一个精通英语的人,于是刘牧师成为了程勇猎取成为合伙人的目标。“那是要下地狱的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佛家思想让作为基督徒的刘牧师想拒绝却又不能拒绝,因为那样教堂的病友就会失去生命。刘牧师在现实面前不得不苟且,一个“老人”的苟且。
于是程勇麾下招募了四个合伙人,他们与思慧的女儿一起构成了一幅完整的世态画卷: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你年届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你都有可能不得不在现实面前苟且。
程勇的五人公司运转辉煌,利润可观。他给大家分发奖金和药物,该轮到黄毛时却对黄毛说“你欠我的债还清了”。黄毛抑制内心的落寞提着外套准备离去,此时程勇突然拿出其实早为他准备好的那一份并叮嘱不要再把药拿去分了。程勇的宽容慷慨让黄毛逐步成为自己的“知己”。
“花无百日红”,一天一对夫妻找上门来说母亲吃了他们的印度格列卫出了问题。寻根溯源,影片自然地切入了假院士张长林卖假药——德国格列卫的场景。
有着数十年销售假药经历却屹立不倒的张长林从此觊觎上了程勇印度格列卫的代理权。真不愧是老江湖,将“威逼”拿捏得恰到好处,向警察举报印度神油店的猫腻而又同时打电话告知程勇隐匿药品,让警察仅收罗出一大堆“药神锦旗”。同时给出200万的丰厚“利诱”,更兼“你救了很多人,但是有一种病你救不了,就是穷病。”的“谆谆教诲”。于是,程勇在“三管齐下”的现实面前选择了“急流勇退,金盆洗手”。这是他的第二次苟且。
在不是公司团建而是散伙就餐时,程勇告知大家从明天开始就不卖药了。程勇的选择意味着对其它四个人的背叛,对热络的“勇哥”称谓的辜负。他们的生活都将不得不回到从前。黄毛砸碎了啤酒瓶,刘牧师走进雨中,思慧默默地离开,唯有吕受益不愿相信它是事实,“是不是都喝多了?”因为他还有“活下去”的梦想:陪同儿子长大成人,活到当上爷爷的那一天。
“一切都在不可挽回的走向庸俗”,程勇转行开办了服装厂,行走在声色犬马的生意场上。一天吕受益的妻子辗转找到程勇陈述印度格列宁在张长林的控制下已涨价到两万,病友吃不起,吕受益试图自杀。程勇在后视镜里目睹吕妻的哭天抢地内心有触动但未觉醒。
吕受益在弥留之际依然招呼黄毛“吃个橘子”,正如他初见程勇时一样,简洁的四个字勾勒出一个因病陷入赤贫状态的人倾尽所有去建立人际关系的热忱。
吕受益终究还是去了,程勇带着一沓钱去吊唁但是被吕妻拒绝了。一个生命的陨落,一个把自己从无人问津的“无产阶级”引向受人尊重的“勇哥”与企业家的生命的陨落,以及众多白血病患者求生的眼神让程勇内心的“善良”终于觉醒,他决定重操旧业。
程勇与黄毛、刘牧师、思慧重聚,商量卖药事宜。程勇再次来到印度,在街头邂逅印度教“毁坏神”。这个长镜头向我们展示印度教教义:世间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会带走人的生命。为了保全生命,人们敬奉“毁坏神”。这个场景引导我们去思考,开始“普度众生”的程勇是不是趋于走向神坛?
印度格列卫药厂停产,在药店购买存货需要2000元一瓶,而程勇依旧以500元的价格卖给白血病患者,因而每月会亏损几十万。
瑞士医药公司要求打击“假药”的诉求让警察开始追捕张长林,张长林的入狱让程勇快速进入警察的视野。
程勇的“善举”赢得了人们的怜悯、认可、敬仰甚至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
前妻的弟弟曹斌负责侦破“假药案”,在程勇“合情不合法”的义举面前陷入两难,向领导请辞。
程勇吩咐思慧联系邻省病友,给予他们便宜药,在电脑前操作的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程勇与黄毛在江边散步,建议他把黄头发剪了,回家看看。黄毛接纳了他的建议,在程勇面前不掩饰任何隐私,这一切都表明他已把程勇视作知己与亲人。
程勇与黄毛在码头给病友送药,黄毛首先发现警察,为了保全程勇免于承担责任,自己开走送药车,在警察的追捕中与大货车相撞,失去了生命。
程勇被捕了。在收集庭审证据的过程当中,作为利益对手的张长林没有落井下石,反衬出“英雄义举”的感染力。作为得益者的病友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我生病吃药这些年,房子被吃没了,家人被吃垮了。警察领导,谁家没个病人,你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吗?”
程勇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在前往看守所的路上,警察的一句“开慢点”真切地体现了“法不容情,法外有情”,路旁的白血病病友的驻足送行是一首英雄的赞歌。
三年后,程勇减刑出狱,曹斌开车来接他,从“你再敢碰我姐一下,我弄死你”到“走,去喝两杯”,角色的语言折射出程勇品质的炼成,灵魂的升华。
程勇就是这样一个引发开启医疗制度与立法改革的先行者,一个给无数人带来福音的“平民英雄”!
在中国电影进阶每况愈下的时候,《我不是药神》创作团队找到了“每下愈况”的规律:越是低下,越是道之所在;越是从低微的事物上推求,越能看清“道”的真实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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