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谚语:“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外公,就是我心中的那个宝。
外公今年92岁了,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他依然很清醒,能记住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身体瘦小,却极具坚韧,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依然坚强地挺过来了。
他深邃的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慈祥与温暖。
他不争不抢,为人老实,心地善良,乐观开朗,不计较得失,是很多人心中的好人。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没错,外公的善良就被人欺负了,别人骂他也好,偷他的家禽也好,对他恶作剧也好,很多很多,数也数不清了,但他从来没跟别人吵过架。
我曾经对别人的那些做法愤懑不平,很想为外公出一口气,但是,我只是个孩子,我对大人的事情没有发言权,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外公被别人欺负。
但对外公来说或许就小事一桩吧,他的这种妥协不是一种软弱,而是一种境界,这种境界值得我一辈子学习。
因为父母在外打工,我从小学三年级,就跟随着外公,一直到高三,所以我与外公的感情特别深厚,每每想起他,我就倍感歉意。
他把我带大了,他却老了。
小时候他陪伴我那么多年,长大了,我陪伴他的时间却微乎其微。
都说最好的孝顺是陪伴,而我,可以说是一个不孝顺的外孙女,因为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在远方。
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外婆就跟着舅舅去城里带孙子了,那时起,我和外公相依为命。
外公不怎么会做饭,也不太喜欢做饭,我俩在一起生活基本都是我做饭,我做的虽然不好吃,但外公从来没有说过我,他依然是喝点小酒,大口吃饭,似乎我做的饭就是美食。
每周五放假回家,远远地就看到外公的身影在村口等着我,并为我准备一些爱吃的菜和零食。有时候稍微晚一点回家,外公就会和村里人说,怪了,我们家的怎么还没回来呀?看到我回到家了,他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外公不喜欢城市的生活,他喜欢农村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高中毕业后,外公去城里呆了一个月,但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每天吵着闹着要回家,家人也是各种劝说才好不容易留了他一个月,之后怎么叫他来城里他都不来了,他宁愿一个人过着孤单的日子。
2013年,外婆突然摔倒去世了。曾经为他洗衣做饭,家务全包的这个女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这对外公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外公静静地靠着卧室的门边,默默地留着眼泪,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他那无助的眼神,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外婆走了,最让我担心的是外公。
外婆去世不久,外公耳朵不怎么听得见了,给他打电话也是我说我的,他说他的,也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一个劲地乱猜名字,电话里我喊破喉咙,他也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我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的情况,我也就放心了。每次电话,都少不了他对子女,对孙子孙女的关心与问候。
舅舅给他买了一个助听器,因为不习惯,所以一直没带。
外公90大寿,我们提前跟他说了要给他祝寿,按农村的祝寿方式,那可是一场既花钱又辛苦的事情。外公听了,叫我们不要给他做,他说这是浪费钱,你们在外面赚钱辛苦。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尽管他不情愿,我们还是给他做了,我们请来亲戚朋友和村里所有的人,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生日,让村里人赞不绝口,外公也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近年来,外公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去年冬天,外公病重,我和妈妈去看望他。
他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呻吟的声音,我推开房门,大声地叫:外公。他听不见,我又大叫了一声:外公。他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哦,你们来了啊,我的腿好痛啊,动都动不了了。
我轻轻地掀开被子一看,腿肿得像气球一样,我开始给他按摩,但是,我一碰,他就说好痛,我跟妈妈说,要不我们打一盆热水给外公泡泡脚吧,血液流通了或许就没那么痛了。
妈妈去厨房打来一盆热水放在床边,并放了一些草药,我们把外公扶起,外公非常艰难的坐下,并一直说好痛啊,外公的脚放到水盆后,他那紧张的表情才慢慢松懈下来。
泡了几分钟,他说舒服多了,然后继续躺下,叫我们去忙别的。
没多久,他说要小便,叫我妈扶他起来,因为腿太痛,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尿裤子了,我妈给他换洗,他说:“我老了,没用了,也该老去了。”外公讲了一席嫌弃自己的话,就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晚上,我叫外公起来吃饭,他说:“我不饿,不吃了,你们吃吧,”我叫了几遍,他还是说不吃。
不吃饭怎么行呢,我快速地吃完饭,给外公打了一碗饭,泡了一点汤,然后把外公扶起,一勺一勺喂给他吃,我问他:“好吃吗?”外公开心地说:“很好吃。”
我看着外公像孩子似的吃着我喂给他的饭,瞬间鼻子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
饭后,我一边给外公按摩,一边聊天,他听不见时,我就凑到他耳边慢慢地跟他说,然后外公的话也越来越多,心情也舒畅了很多,还抬起腿说,你看,我现在舒服好多了。
几天后,我和妈妈,姐姐还有姐姐的孩子们再来看望外公,他已经好很多了,可以走路了,我们一起坐在厨房烧柴烤火,加上孩子们嬉戏的声音,让原本寒冷的冬天,增添了几分温暖。
姐姐说:“我们合影留恋吧,”我拿起手机,孩子们一个一个地争着要和太外公拍照。
拍着拍着,外公不停地擦眼睛,我刚开始不知道,以为外公眼睛不舒服,就没在意。姐姐拍着我并细声地说:“你看,外公哭了,”我认真一看,真的哭了。
妈妈看着外公哭了,她也哭了,妈妈拿出纸巾给外公擦眼泪,外公抢过纸巾,自己不停地擦。
原本很热闹的厨房,突然变得很安静,很沉重,我收起手机,不停地向火坑里夹柴火,火焰很高时,才发现火坑里已塞满了柴火。
他平时一个人空巢惯了,看到这么多人陪伴他,尊敬他,他所流下来的是激动的,幸福的泪水。
外公的身体没有以前那么硬朗,他更需要我们像宝一样对待他,让他知道我们是爱他的,他是有价值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始终记得回家的路,始终记得曾经把我当宝的那个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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