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炭翁
文/云物农语
秧坚老俩口以卖藕煤为生,苦撑余生。
在村里,一家有两、三个孩子的不在少数,但有三个男孩的却只有三户。秧坚家是其中之一,他没有女儿,三个儿子长得人见人爱,甚是俊美。他家底薄,虽劳动力充足,但也没赚到轻松钱,一直住着土坯房子。两个大儿子在外务工,小儿与他在家种地,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儿子到了结婚的年龄媒婆也嫌弃太穷不愿为他家说上亲事。幸好俊男总有姑娘喜欢,她们会不顾一切地去爱,父母的好心相劝都被当成夺走她们人生幸福的绊脚石。两个大儿子均自由恋爱先后在土坯房里结了婚。婚后属于夫妻的房也只有一间,嫁妆都没地方摆放,家里是更拥挤了。
没两年功夫,妯娌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家里的压力也更大了。两个大男人继续出外求财。他俩做过工地,进过林子,下过矿井,只要有机会捞到钱的活都会去做,属见多识广的村里人。但做的都是些苦力活,长年苦心劳身,人的脾气也渐大。他们遗传了老爸的嗜好—— 喜欢喝酒,但不胜酒力,易醉。由于在外工作压力大娱乐有限,老婆儿子又不在身边,喝酒卖醉便成了散工后的消遣,常约黄昏后打发空虚。在酒精的刺激下,力壮身强的年轻人是容易冲动的,打架也就常有。凭着自身本领,每次他俩都没有吃到亏,占了优势更是洋洋得意。有时第二天还不免吹嘘一通,吃亏的一方在肉体和精神上受着双重创伤。人都有不服输的心里,一次不行,下次就想办法拉帮结派来对抗。
在一个炎炎的夏夜,兄弟俩又去墟场吃宵夜喝酒,这天似乎太热,接连叫了几个平常喝酒吹牛的朋友都没有人过去,最后去了一个也以天热只浅尝即止,后来又以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剩下兄弟俩对饮,直到近散场的后夜才起身往回走。这一次,他们都没能再回到租住的地方,也没有再见上家人的面。半路突然蹿出的一伙手持钢管的恶人对着喝得有点高了的兄弟俩就是一顿乱揍,在双双不省人事倒地中匆匆离去了。
前后几分钟时间,没有见证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在不知仇家是谁的情况下不明不白地死了。大哥是当场死去的,二哥在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送往医院后不久死去的。
在家的人接到死迅,天瞬间都塌了。一次,两个健康的成年人,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就没了。父母伤心欲绝,恨不得就此死去,媳妇们不知所措,一下失了生活的方向,抱着儿子到处求人想法子缉拿凶手。
由于墟场人杂,来往流动的人多,有很多是外地来客串喝酒的,谁都不认识。没有监控,找不到证人,后来的调查也不了了之,两人死得不明不白。父母一夜白头,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呢?
埋葬了两个儿子,看着家里的穷酸样,老俩口振作起精神,他们要把这个家撑好,继续过下去,过好。想法很美好,但做起来又何其之难。若是那么容易赚到钱,也不会四个男人的全劳动力家庭还那么不堪吧。秧坚觉得应按需求做事,于是决定与小儿子一起以卖藕煤为生。年轻的媳妇们看不到将来的希望,纷纷带儿子回了娘家小住,后来干脆不再回来,只偶尔带小孩来看看爷爷、奶奶。失了儿子又抱走孙子,老俩口很不开心,他们要把孙子带在身边,留下根。在拉锯争夺中,小小孙子都回到了爷爷、奶奶身边,跟随老人送藕煤,常常黑得只有眼睛亮。两个苦命的小家伙,让人见了可怜,有时到村里人家,家有孩子的衣服或糖果都会拿些来给他们,接济一下生活。他们小儿子每天从早到晚地做煤球,人变得深默了,也是结婚的年龄了却没有一点希望找到媳妇来滋润这干渴的心,仿佛人生似煤炭般黑暗。
在一个午后,天突然下起了雨来,父母在送煤路上急匆匆往煤场去帮忙盖藕煤,却不见小儿子在,等盖完回家换淋湿的衣服,家里门开着,小儿躺在床上。扑面的刺鼻农药味直冲过来,老母亲来到床边,见儿子口吐白沫,知道出大事了。他用尽全部中气叫老头快来帮忙,全部邻居一起帮着,用木板抬着他就往医院送,但没能救活过来。这次,天全塌了,三个儿子,几年里相继去世,两个孙子还这般弱小,对于两位老人真的太难了!
从那以后,老头没再喝过一次酒,老俩口仍以卖煤为生。后来市场要求渐大,有人买回机器代替人工做煤球,效率高,减轻了劳动力,成本也低了,卖价也相对低一两分。由于没有手工煤耐烧,老主顾看老俩口可怜,仍以他俩供应为主,供应不上才买些机制煤抵上。秧坚夫妻二人,老头和煤,老婆做,老头拉车,老头推,转村串街家家送,每天都很忙碌,看着俩孙子天天长大,生活也踏实了。
后来村里的小学拆并,空出的教室直接给他家做了煤场,再也不用担心下雨淋坏煤球了。下雨天也能做,放在教室的泥土地上慢慢变干,如等待他们的孙子成长,急不来,但一定会变好,这是他俩的希望,黑色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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