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女孩

写作日更-109

女孩与男人是大学同学，四年间说的话，一个手都数得清清楚楚。

“我离婚了。”男人给女孩发信息的时候，女孩正在支教。

大山里，信号特别差，这是女孩山区支教的第三年。

“你什么时候回城？”安慰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将手机搁置一旁，直到几天后，女孩才看到。都过了几日了，也就不回复了。再说，大山里，哪里都是纯真、质朴，孩子们澄澈见底的眼睛和满山回荡的笑声，回什么城呀，有神仙不做，非要做个烦人？

“他离婚了，想跟你谈谈，我先问问你的意思。”大年初一，本想着给当年帮忙自己来支教的大学老师打个新年祝福电话，谁知老师倒抢先了一步，几句相互祝福和寒暄后，老师也就直接表明了。

原是，男人离婚后，想找女孩，说是山里信号不好，也就没再联系自己。总是在老师那边隔三差五吹个耳边风，可怜巴巴跟老师说，自己离婚了是与前妻感情不合，还是想着来S城，心里便挂念起女孩，也就想老师中间牵根线，搭个桥，自己还是有心入赘的。

女孩，电话在手，往屋里环视了一圈，嘴角泛起一丝笑。

新年，山里飘着鹅毛大雪。屋里，是那些二十多个冻成小胡萝卜的孩子们，给自己屋里屋外搬搭的柴火，墙角挂着的柴熏腊肉，肥美的鲜鸡鲜鸭，过年的杀猪肉，地里的大青菜，滚圆的白萝卜，自家的坛子菜，赶趟样的往屋里堆。

一是大山沟里，也就只有在这大过年里，物资极度丰盛时节送得合情合理；二是山里人都知道自己的倔强，不会麻烦他人，便趁着这个由头，让孩子们使劲塞；三是山里人已经把自己当神样的崇拜，生怕来年悄不溜地走了，多少有点进贡的意思，让孩子们带了好话一箩筐，算是虔诚地讨了欢心，还会留在讲台上跟孩子们打成一片。

“我只是两年前知道他离婚了，之后他从未联系我。这份好意，老师您还是替我回绝了吧，祝福他找到更好的。” 女孩在电话里坚决地回复，南方的女子，没有他北方汉子想得那么优柔寡断。

女孩披了件大衣，打开门，让山里的风吹进来，净一净远方城里的尔虞我诈。

锦衣玉食的生活，世代从政的家世，女孩如金丝鸟般在高档别墅过了二十多年，再怎样低调行事，高冷待人，总有人会将自己的家底盘算个噼啪响。

世道的弯弯绕绕和精心算计早就在饭桌上听得耳朵起茧了。毕业后，随了父母心意做了两年办公室公务员，对政界终究无感。辞职后，便一头扎进职场，三年后虽凭自己的实力在职场上打出一片天地，但终究还是在心里感觉，差好些生活的气息，应该说是生命的气息，政界和商界，已经疲倦了。

在闺蜜好友建议下回校园看看，曾经的纯真快乐可能在校园还能拾起。凑巧，碰上了校园粘贴的“山区支教”海报，一时让她有些心动，不管怎样，换个新环境总是好的，而且，说一年即可，也不是不可尝试的，便立马联系了大学老师，帮忙搭把手，去了最偏远贫瘠的山区。

第一年，是如此的兵荒马乱。语言，生活习惯，脏的一切生活用品，随地乱跑的孩子，沟通毫无进展的家长，一度让她崩溃，一日都呆不下去了，说什么世外桃源，简直就是穷山恶水。想着一走了之，结果跟村长沟通后，才知还得等上一个月，或是三个月，才有进山的便车，只得泄气留下。反而，在无可奈何的等待中重新好好看看封闭的大山、脏兮兮的孩子、朴实的山人、梯田的云雾笼罩、竹林绿得像一块无瑕的翡翠......

一切都是如此的鲜活，生命的原始能量似乎在这座氤氲的大山里瞬间迸发出来，进山的车开进破旧的校园时，女孩说，是想拜托师傅购买学习资料、卫生用品、体育器材等，钱的话就从工资里扣。

女孩伸出手接雪花。记得第一年的冬天，天寒地冻的，连火都升不起，还熏成大花脸，那些小萝卜三两下就让火腾腾得升起，让女孩惊叹大山中生存的厉害。兴奋得听了一夜的雪，没有城市的静默，而是在屋前的农具，鸡棚上，屋前的果树，远一点的田地，再远一点的山林，都欢唱了一晚。原来雪是会唱歌的，甚至比年年两次国外旅游，在最顶级的音乐厅听一场现场交响乐更打动女孩的心。推开门，一夜的雪下，有着挥斥方遒的气概，厚实地盖着田地，山林，山人们都喜开颜，是啊，城市的雪，下得太轻太轻，又太薄太薄，融得却太快太快，而眼下才是真正的瑞雪兆丰年，还有着男人们上山猎守的热气腾腾，女人孩子们在家等待地兴奋.....

“他还在跟前妻打官司呢，都离婚了，还是为了婚前买的那套房子，真是人不可貌，前妻带着孩子就比他辛苦，他还想抢房子，真是没一点男人的担当......” 两年前仅有的两三句短信里，女孩的骨子里早就嗅出异样，让闺蜜好友打听了下，便知一二，心里早就鄙夷了男人。

只是，如今，居然还中间耍了点手段，拐了弯找了中间人，想打打同窗牌，便有了大年初一这通电话，恐怕是知道自己在这大山沟里，肯定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怕是还想拯救自己呢。

谁知女孩天真单纯的面孔下，早就给男人定了性：有人不做，偏做鬼，算计别人，早晚被人算计。

“佩服，佩服，你真是人在山中坐，心知天下事，还让你一语成谶了。”一年又一春，乍暖还寒时，拖闺蜜好友快递些学习用品时，顺嘴问了句男人如何。闺蜜笑得直不起腰，说道。

“他前妻也不是吃素的，本看他一人也不容易也不想计较了，结果他倒贪念不足，自己做的那些烂事都被放在法庭上，怕是没脸见人了。”

“更惨的是，最后一次开庭，不知怎么的，人晦气的时候真是啥都给碰上了，出租车师傅酒驾......还好，他还留着命，只是下半辈子在轮椅上过了......”

如今，女孩在大山沟里支教快十年了，未婚嫁，也未想过离开，一人一屋皆满足。又有谁知道，只要一推开门，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呀，是焕发她生命的世界。也许，其实从一开始就如山人们说的：你就是我们的神。

女孩对着大山喊着：你们才是我的神呀！！！声音在山间回荡，那是人，是神，是生命，也是支教女孩一生的幸福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