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 山
01
我读初中的时候，暗恋上了班上的一个女生。
她是转学过来的，大眼睛、樱桃嘴，笑起来一边一个酒窝，皮肤虽然不是很白，但长相和身材都很好，说起话来轻声轻气的。她经常穿一双白回力球鞋，在班上特别引人注目。
她就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组，我总想找她搭讪，她既不讨厌我，也不喜欢我。
有一回，我跟一位同学说过，我喜欢那个新转来的女生。谁知那个家伙出卖了我，把我对他说的悄悄话，张扬的全班同学都知道。
从那以后，我和她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尴尬了，她尽量地回避与我接触，免得同学说闲话。
1968年，我们这一届上山下乡。我和她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同一个派出所迁了户口，然后又下放到了同一个公社。
老师认为我们早恋，故意把我和她分开到两个大队，她那个大队与我这个大队相隔二、三十里地。
我们两个大队的同学经常走往，我每次去那个大队，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她。她看到我来了，与对待其他同学一样，没有过私下的接触。
下放几年，我们仅在县城的浮桥上偶遇过一次，当时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们站在浮桥上聊了几分钟，相互问了一下彼此的近况，然后就各奔东西了，这是我和她唯一的一次独处。
后来她调回了省城，在一家拖拉机厂工作，我去看一位男同学时，顺便也去看了她。当时车间里噪声太大，她看到我来了，向我招了招手，对着我笑了笑。
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是十几年以后，那时她已经离了婚，住回了娘家，她的娘家就在我工作的学校附近。我从学校下班时，经常看见她骑着自行车从校门口经过，碰了面也就是点点头，互相打个招呼。
事实上，我们根本就没有过早恋，我从来没有向她表白，她对我也没那个意思，我们完全就是那种正常的同学关系。
我说我喜欢她，只是出于一种对异性的欣赏，班上欣赏她的男生多了，只不过是人家藏在心里，而我却说出来了而已。
02
我们下放的那个知青点，有6位男生，5位女生，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个锅里吃饭，就像一家人一样。
大家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却没有一个人谈恋爱。不是同学之间没有感情，也不是不想恋爱，只是大家都不具备恋爱的条件，因为大家都想回城，谁也不想在农村扎根一辈子。
几年以后，知青点的人陆续走了，有的进了工厂，有的去了部队当兵。到1975年，知青点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时有人对我说，能走的都走了，看样子你是走不了了，干脆就在这儿安家落户吧。
我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人家可是认真的。没过多久，他就来给我介绍对象，那个姑娘是大队支书的女儿。
我认识那个女孩，身材高挑，脸庞白净，不像乡下姑娘，在我们大队可算是一枝花。人家能看上我，是因为我比农村人有文化。
她妈约我跟她见面，我没有答应，不是我看不上农村姑娘，而是我不甘心、不认命，我相信我一定能回城。如果在这儿结了婚，一辈子就葬送在这里了。
有人拿这事上纲上线，说这些知青没教育好，嘴上说要与贫下中农相结合，到了真要他结合的时候，他就死活不肯。
什么狗屁逻辑，与贫下中农相结合就要跟农民结婚吗？贫下中农可以天天不漱口、三个月不洗澡，难道我也要结合的跟他们一样不讲卫生吗？
也有人骂我傻，这么好的一头亲，别人想都想不到的美事，你却不识抬举，拒人千里。
这就是典型的小农意识，在他们眼里，大队支书是个官，能攀上这门亲是时来运转，他们是地道的井底之蛙，只看到大队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03
我当了8年知青，返城时已经24岁了，人生最好的黄金时代，就这样在广阔天地里消耗了。
回城后我在家待业，我父亲说不要无所事事，抓紧时间补习文化，你们算什么知识青年，连初中都没有读完，现在不能再耽误了，赶快把中学的文化课补回来，学到了知识是自己的，别人拿不走。
那时我也特别想读书，拼命地恶补文化，白天在家背书做题，晚上去夜校上课，根本没想过谈恋爱。
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人，是没有资格谈恋爱的。
04
直到28岁那年，我才正式参加工作，在一家公司当专职美工，搞橱窗设计和店面装璜。
一些同事看我年纪不小了，很热情地帮我介绍对象。
我见的第一个姑娘是个丑女，她嫂子和我是同事。这位姑娘脑袋大，身材胖，皮肤黑，操一口听不懂的乡下话，她是从农村顶替到城里来的。
冲着同事的面子，我勉强应付了一下，没聊到五分钟，就借故离开了。
见的第二位姑娘是同事，她是公司下属商场的营业员，我在这家商场搞过陈设装璜，这里的职工都叫我“画家”。她也是认识我的，我对她却没什么印象。她说她对我有好感，问我能不能跟她处朋友？
这姑娘身材不错，皮肤也很白，就是眼睛小，还有点近视，看东西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其实她是一位很好的姑娘，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太在乎颜值。我虽然委婉地拒绝了她，但拒绝之后又有点后悔。
从那以后，她很长时间没搭理我，直到他谈了男朋友，我们的关系才恢复正常。
05
那一年，为了迎接市里的检查，公司要突击完成几家商场的装璜，搞装璜的人手不够，公司派了两位同事来帮忙。
来帮忙的有一位女生，她中等身材，皮肤白嫩，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她性格文静，不太爱说话，写的一手好字。我们在一起搭档，我负责设计绘画，她负责写美术字。
相处了几个月，我们互有好感。我喜欢她温柔文静，人也长得漂亮。她喜欢我有文化，能写会画，有一技之长。
我试探着约她看电影，她没有拒绝。
第一次约会，我们都穿的整整齐齐，收拾的干干净净。
在电影院里，我们一边看电影，一边聊电影中的情节，我大胆地牵着她的手，她虽然有些羞涩，但一直这样和我手牵手地看完了这场电影。
那段时间，我们每周要看两场电影，每次晚上看完电影，我都要送她回家，她只让我送到她家附近，不让我认她的家门。
我们的关系进展顺利，她把我们恋爱的事告诉了父母。
她妈到公司一打听，不同意她继续与我交往。她妈说那位“画家”年纪太大，比你大了整整大6岁，那个年代大6岁是不般配的。
她有一个姐姐，比她大3岁，她妈认为把她姐姐介绍给我更加合适，并想要她约我跟她的姐姐见面。
我拒绝了，我和她已经有了感情，感情不可以用来交换。我除了要找一个女人来结婚，还需要两个人有感情。
一些好事的老娘们嘴特臭，也帮着她妈说话，说我跟她不合适，他比你大那么多，而且人又显老。
她又是个没主见的人，听人家这么一说，也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们恋爱了大半年，到头来还是分手了。她找了一个比我更年轻，比我更帅的男人。
她把我给甩了，在知识才干和年轻英俊之间，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大学毕业后，在电大当老师，她又成了我的学生。这时候，我们分别都有了自己的家庭。
她生小孩的时候，我和另一位同事去看过她，她把我介绍给她妈认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妈。她妈说，你就是那个“画家”呀！你进步好快，都当了大学老师了……
我懂她妈这话的意思，但一切都时过境迁。在我心里，我对她爱的最真、用情最深。我是她的初恋，她也是我的初恋，我们彼此都忘不了对方。
06
我妹妹也在为我的事操心，她通过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位姑娘，她是工艺品厂的，人长的倒还端庄清秀，但就是有点土，一看就知道是住在城乡结合部的。
我带她去过我的单位，让她了解我的工作，她对我是比较满意的，我和她也算是半个同行。
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我觉得她脾气很古怪，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和家人的关系有些紧张。她虽然住在家里，却不和家人一起吃饭，自己一个人分开做饭，性格特别地叛逆。
她想早点结婚，早点离开她的家。
我却觉得她不好相处，心里有什么事从来不说，有时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生闷气，让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觉得我们性格不合，就主动结束了这段恋情，心平气和地分手了，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
虽然我们都有些遗憾，但这样对双方都好，当你不能包容一个人的缺点时，就不要留下一丝的暧昧，主动分手总比结了婚又离婚要好得多。
07
这样一耽误，转眼就到了30岁，我成了那个时代的剩男。
不久我的大妹妹结婚了，她一结婚对我的压力就更大了。我妈一见到我就唠叨，说妹妹都结婚了，你还一个人在晃荡，弄得我都没脸见人了。
我妈不厌其烦地催婚，口气越来越严厉，为了躲避我妈，我干脆住在单位不回家了。
我是很反感催婚的，认为催婚是不道德的，是对子女婚姻的粗暴干涉，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往往事与愿违。
公司的一位东北大姐人特好，她跟我牵线搭桥，认识了对面单位的一位女工。
她长相身材都不错，年龄跟我也比较合适，但我和她的恋爱一直不太顺利。我们谈了大半年又断了，断了大半年又谈上了，谈起来又觉得有点别扭。
我母亲说她人长得不错，工作单位又好，要我不要再挑三拣四了，差不多就行了。你挑人家，人家也要挑你，我们家的条件又不怎么好。
我和她的结合，似乎在完成一项任务，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如果再不结婚，父母就很没有面子。
结婚也很不顺利，结婚的日子定了，喜帖也发出去了。结果我们吵了一架，她又不想结婚了。
这让两家人都很尴尬，她的哥哥出来打圆场，事情才有了转机。于是，又重新选日子，重新发喜帖。
当时有人就说，结婚搞成这样不吉利，这话果然被人言中了。
结婚之后，我们在性格上很难相处，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她是那种比较强势的女汉子，什么事都要她说了算，而我受不了她的强势。
她对钱卡的很紧，我的工资全部要上交，在外面赚到的讲课费也要上交，我一个大男人，经常身上连吃碗面的钱都没有。她拿到我交给她的钱后，马上就存进她妈的银行账户。
我们的文化背景差异很大，我是一个读书教书的人，很多时间都要用来读书备课。她从来不读书，也不看报，她说她一看到文字就头痛。
小孩10岁那年，刚刚装修完房子，我们就为一件小事发生了冲突。我以为这事吵过了，冷静下来就会恢复平静。没想到她不依不饶，一直闹到了我的单位。
她找到我的领导，在领导办公室一坐就是半天。她闹完了，她妈又接着去闹，又在领导办公室坐了半天。
闹到这个地步，谁调解也没有用，她向法院提出了离婚，并且聘请了律师。
律师问她：这个男人是不是有外遇？是不是吃喝嫖赌？是不是不务正业？
她说，都不是，就是觉得过不下去。
我和她一起生活了11年，终究还是离婚了。我把房子留给了她，带着孩子净身出户。
一个知识分子，跟一个轻视知识、看不起知识分子的人在一起，注定就是这样的结局。
就在我准备再婚的时候，她又出来极力阻挠，提出要跟我复婚。
我已经走出了围城，得到了解脱，就不可能再回头。
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婚姻不可以将就，将就的婚姻是不幸的，不幸的婚姻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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