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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是同志,但我依然爱她

我的母亲是同志,但我依然爱她

作者: 书影斑斓的简书 | 来源:发表于2018-06-15 09:54 被阅读31次
    影片截图

    文 | 书影君

    01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但有一位女性,将自己的“家丑”翻了个底朝天。

    年过半百的母亲是个同性恋!

    自己小时候曾被亲生父亲强暴!

    母亲带着她们姐妹俩,靠给死人出殡做法为生!

    这些“家丑”,一个比一个惊世骇俗,一个比一个令人难以启齿!

    她不但没有隐藏,反而断续用了16年的时间,拍摄成了纪录片。

    并送到了全世界观众的目光聚焦之下。

    后来她没有遭受歧视,还凭借本片,在众多电影节屡屡获奖,包括柏林电影节泰迪熊奖!

    这就是2016年上映的台湾纪录片《日常对话》,豆瓣评分8.2分。

     

    02

    导演黄惠侦,就是片中那位同性恋母亲的女儿。

    国小辍学的黄惠侦,因为父亲从来不赚钱养家,所以从6岁起,就跟着母亲做“牵亡阵”。母亲负责做法师牵亡魂,两个女儿负责翻跟头、跳舞。

    “牵亡阵”是一种源于巫蛊习俗的丧葬仪式,意在指引死去的灵魂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其内容不但有做法事,还有歌舞和特技。

    有学者研究总结,“牵亡阵”可以“慰灵”,安慰亡灵,也娱乐活着的人。

    从小从事“牵亡阵”的黄惠侦,第一次接触纪录片,就是1998年她20岁时,台湾导演杨力州来拍摄她们这个职业群体。

    后来,她在社区大学接触到了观察社会的不同视角,开始尝试拍摄纪录片。

    从1998年一个人断断续续地拍,到2014年拿到第一笔辅导金,正式将它作为一部影片来制作拍摄。

    本片原本属于私电影的范畴,因为题材实在太过个人与隐私。

    但之所以能够入选柏林国际电影节,还获得大奖,就是因为,这看似描述家庭隐私的个人化电影,却有着更为复杂深刻的社会化议题。

    以及那随时将目光聚焦人性和人心的温情。

    03

    黄惠侦的母亲阿女,年近60,一头短发,喜欢男性打扮。猛一看,观众都分辨不出她的性别。

    她烟不离手,嗜好打牌。每天做完饭,就忙不迭地逃出家门,骑上摩托,寻找属于她的快乐。

    母亲在家中沉默寡言,与女儿和外孙女的感情疏离。

    但在外边同女朋友们打牌玩乐时,却笑逐颜开。

    按照黄惠侦在影片中的说法,“自从她记事起,对母亲的印象,就是时常不在家。都是在外边跟她的女朋友们玩乐!”

    她明白,母亲在外边,比在家时要快乐。

    虽然片名是《日常对话》,但母亲与黄惠侦在日常生活中说话很少,都是各忙各的。

    正如影片开头黄惠侦的旁白:“虽然我们一起生活三十几年,但却一直如同陌生人一样。除了桌上的饭菜,我和母亲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

    这种疏离,也反映在母亲游离于社会规则之外的现状。

    黄惠侦曾对记者讲,母亲骑摩托车,却不去办理驾照,也从来不去缴纳罚单。

    她早已将自己,隔离于外部世界。包括自己的家庭与亲人。

    04

    黄惠侦将镜头对准身为同性恋的母亲,还愿意面对镜头说出自己年幼时遭父亲强暴的隐私。

    她疯了吗?

    她不但没有疯,相反,她理智客观。

    正如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说,“家丑,把它讲出来,能够帮助和我们遇到相同困难的人。”

    家庭,是社会构成的最小细胞。众多家庭的健康与否,能直接反映出社会这个庞然大物的机体健康程度。

    黄惠侦的镜头,对准的是自己这个在外人眼中极不正常的家庭。

    但虽特殊,却不唯一。

    遮蔽在尘土中那隐秘不起眼的底层社会中,还有无数形形色色的特殊家庭,它们同样有着难以言说的生存困境与独特处世方式。

    她愿意将自己家庭过往的伤痛直接展现出来,因为只有正视,才有可能最终放下。

    05

    其实,我能感觉到导演黄惠侦母亲的内心,这么多年来的痛苦挣扎。

    她身为同志,在保守的台湾传统世俗生活中,从不敢光明正大公开自己的隐秘。

    年轻时违背天性,与人结婚生女。

    就连年过半百后,周围人群其实已经知悉她的情况。

    但她依旧没有勇气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比如,母亲一直对外边的朋友,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生过孩子。

    只说两个女儿是自己领养的。

    黄惠侦的父亲是个混蛋。性格暴躁,嗜赌如命,不赚钱养家,还对妻子常年家暴。

    甚至,对亲生女儿做出违背人伦的暴行。

    虽然,十几年前,他便自杀身亡了。但他给这个家庭造成的阴影,却终生难以消除。

    比如,直到黄惠侦十岁那年,母亲方才敢带着她们姐妹俩逃出噩梦般的家庭。

    居无定所,四处奔波躲藏。

    为了生计,母亲带着两个女儿,从事台湾特有的传统殡葬行业“牵亡阵”。

    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从事“牵亡阵”的从业人员,被社会大众普遍歧视,认为是底层无业游民才会从事的低等行业。

    而黄惠侦的妹妹,以及妹妹的两个女儿,因为童年缺少文化教育和健康家庭环境,至今依然从事着“牵亡阵”的职业。

    就如同她们姐妹俩小时候一样。

    这个家庭,仿佛被那个混蛋父亲诅咒了一般,悲剧延续至今。

    好在,有大女儿黄惠侦的觉醒。

    纪录片拍摄期间,黄惠侦带着妈妈,重新回到当年逃离的那个家。

    父亲已经在十几年前,在这里自杀身亡。

    但是黄惠侦知道,她的母亲,以及年幼的她,一直被困在这里,没有真正离开过。

    这次重回伤心地,黄惠侦希望可以换作自己,带着妈妈真正走出这里。

    06

    影片中,黄惠侦并不仅限于对于自己家庭与母亲隐私的展示,来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

    她藉由影片,在思考关于家庭的社会学意义。

    所谓家庭,从最原始的意义上讲,无非是彼此有血缘关系人的聚合体。

    但是,有血缘关系,并不意味着必然有亲密关系。“远亲不如近邻”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家庭关系,需要后天的维系与经营。如果经营不善,血缘关系反而会成为亲人彼此伤害的最大推手。

    有太多的人,有着如下理所当然的逻辑:

    因为血缘,我不必付出却要求你的感恩。

    因为血缘,我不必经营却要求你的亲密。

    因为血缘,我不必尊重便要求你的帮助。

    一切理所当然,却忽视了感情的信任与培养,同样适用于亲人之间。

    生不是恩,养才是恩。

    电影《百变星君》中,周星驰饰演的角色,对未曾养育过他的父母,甩过一句狠话,“生下我,只是你们俩追求快乐的副产品罢了。”

    导演李安曾经说过:“我做了父亲,做了人家的先生,并不代表说,我就很自然的可以得到她们的尊敬,你每天还是要来赚她们的尊敬。”

     

    07

    同样的道理,因为血缘关系,家人之间有多少隐秘无法启齿,有多少痛苦深埋心中。

    就像影片中黄惠侦的母亲,面对镜头总是沉默寡言,局促不安。

    她从不习惯对亲人表达自己的内心隐秘与处世法则。因为那是一个根本不为世俗社会容忍的另类世界。

    亦因为面前这个亲人,恰恰就是自己痛苦的来源。

    黄惠侦在片中采访母亲的家人,她的舅舅、大姨。当问他们是否知道自己母亲的情况时,他们面对镜头,不约而同地回答:“我们不知道。”

    尽管母亲从小就举止打扮中性,还经常领女朋友回家。

    黄惠侦理解他们的态度,他们毕竟是生活在传统观念中的老人。

    母亲的事情,就是她们家族中的那头“房间里的大象”。每个人都看见了,但都在假装看不见它。

    黄惠侦的镜头,同样对准母亲那些曾经或现在的女朋友们。她们由衷地夸赞她母亲会追人、会缠人,也懂得疼人。一脸幸福样。

    就连摄制团队里的男性都会羡慕地问黄惠侦:“你妈妈是怎么追到那么多漂亮女朋友的?”

     

    08

    有人质疑,这部《日常对话》的拍摄,对导演黄惠侦的母亲太过残酷,好像逼迫她向观众展示她内心最痛的伤口。

    可黄惠侦认为,妈妈的隐私,其实是横亘在母女心头共同的伤口。

    她们过去试图遮盖它,但它还会在,并且继续腐烂。只有如同清创手术般将腐肉深挖掉,才能彻底治愈伤口。

    而这部影片,就是她们母女心头伤口的清创手术。

    人的生命状态本来就是复杂、浑沌的,你很难真的有条理地去理清楚。

    妈妈与女儿沉默寡言,但是在外边打牌时却笑逐颜开。

    因为这个家庭,原本就不是母亲想要的。

    但这是黄惠侦的原生家庭,她无法像母亲逃离父亲一样逃掉。

    于是她选择直视母亲,以及自己多年来对母亲的内心怨恨。

    都说一个人的成长,受她的原生家庭影响巨大。有许多心理学著作,把人们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所有心理问题,都归结于他的原生家庭出了问题。

    但是,在导演黄惠侦身上,我看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09

    国小辍学、单亲家庭、做殡葬行业,母亲还是个同性恋。

    黄惠侦的原生家庭被贴有如此众多复杂的负面标签,但她依然发展出健全的人格,并有勇气和智慧去接纳自己那个残破的原生家庭。

    她在通过影片,用宽容悲悯的目光,注视自己的家庭和母亲,以及那个背后的社会。

    社会是一个复杂多元的结构,存在着许多少数人群,以及多种多样的生存方式。

    我们也许无法认同,但却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

    他们也是社会的一部分,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也有理想和人生目标。

    一位原国家领导人在一次宗教会议上曾经说过一句话:“彼此信仰不同,但要相互尊重。”

    我深以为然。

    有勇气接纳与自己不同的人群与处世原则,有智慧看透不同人群的生存法则,有悲悯之心来关注每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这才是现代理性公民,应该达到的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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