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我完全没有印象。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我和那个年代大多数留守儿童一样,在爷爷奶奶家生活。父亲把我们一家三口,从我出生起,生活了六年的,所有房门的钥匙交给了我奶奶。但后来从来没有再次在上湾的老房子住过,家也就变成了爷爷奶奶住的地方。
本来我还有半年就可以读一年级了,但刚好那年的政策是满七岁才可以读一年级,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政策下来,但确实已经约定好了我在实岁满五岁的时候就去读一年级。奶奶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听说是给我们村里负责学校的杨老师送来一揽子鸡蛋,杨老师便让我用右手从后脑勺绕过去看能不能摸着左边的耳朵,结果我刚好能够摸到,杨老师便断言我的身体发育程度已经达到上一年级的标准了。
上一年级和上幼儿园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幼儿园的时候主要以做游戏,消磨时间为主,一年级就要涉及算数背书这些事情了。但是毕竟是乡村学校,再加上那个年代农村人还是有些不重视教育的,就像杨杰娃读大学后说的:文星村那帮教书的纯粹是在误人子弟。还有一点对于我来说最大的不同便是每天早上没有人送我去上学了,毕竟爷爷奶奶是种地为主,再加上我确实已经大了。一年级的时候大多数时间还是我和波娃子同路上下学,但是二年级的时候多数就是我一个人,湾里的几个同龄的读书小孩加上我有四个,杨杰娃那种比我大几岁的不算,桃姐和燕娃子两个女的,然后就是我和波娃子两个男的。我比他们小一年,所以我上二年级的时候他们就上三年级的,文星村小学是有三年级的,但确实不知道他们三个为什么会被安排到双星村小学去读三年级。
秋天和冬天上学是最令人不喜欢的。秋天的时候风很大,从读一年级开始直到快上高中,每年我的嘴唇都会皲裂,用舌头舔一下会好很多,但风干以后反而会加重,嘴唇干的起了一层乌黑色的,按一下又会弹上来的硬壳壳,时不时的嘴唇那里就会传来像被刀子割的疼痛,但是很快就过去了。当时嘴唇皲裂和牙痛应该是小时候觉得最痛的。冬天的时候就是单纯的冷了,那还是千禧年前,每年冬天都会下雪的,但反而下雪的时候不冷,最冷的时候是下雪前一两个月打霜的时候。路上的杂草全部都枯黄,每天早上穿着布鞋踩在密密的白霜覆盖着的枯草上都会发出吱吱的响声,我走的很快,因为要走一段树木很是茂密的机耕道,挨着长的柏树完全看不到天,再配上吱吱的的声音,完全就是捏着我的心脏驱使着我埋头往前走。但走过这段路也就离学校不远了。
学校里有两大神童,一个是我们这边的,湾里人都叫他幺鸡,他母亲在他小时候就跑了,由于没有扯结婚证,跑了也就跑了,他父亲去北方搓澡去了,也是在他爷爷奶奶家,他是桃姐的哥哥。可能是自己母亲不要自己的缘故,所以有些神经,经常偷村里年轻女人的内衣裤,特别喜欢偷健美裤,但他偷来只是把玩,玩了过后就到处扔,以至于村里路上很突兀的就会出现那么一两条女人的私人东西。还有一个就是村子另外一边的,也姓杨,毕竟文星村是以杨姓建立起来的,我们都叫他杨神童,当然是调侃的意思,毕竟他和幺鸡不一样,幺鸡可能是后天才变得有些神经的,但杨神童确实天生智力缺陷。当杨杰娃读一年级的时候他们是同学,我读一年级的时候我们还是同学,但我读二年级的时候,学校就只有杨神童一个神人了,幺鸡已经在家不读书了,但他有时候还是会帮我背书包,送我去学校,然后他便要去见见杨神童,毕竟以前他们的关系最好,其他人也不和他们玩。这也就让我对幺鸡有些感激,但我却忘了他还有偷东西这样不良的习惯,也就为我以后和他反目埋下了祸根。
我满六岁后,再过几天就过年了。期间父母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很奇怪,他们才没有出去多久,我就已经对他们很是陌生,就像以前接母亲的电话一样,父亲和我通电话的时,他一直说个不停,但我也就只剩下几声嗯嗯。电话是邻居家的,他们几年新安装的电话,村里说安装电话国家会有补助,邻居家年轻人比我父母早出去一段时间,奶奶说明年我们也就有钱安装电话了,我和父母说话就不会这么麻烦了,但我却没有来的紧张和抵触,不过那是的我还没有发现。
我最喜欢读书的时候是春天快到夏天的时候。那时候也和班上的同学都熟悉了,再加上夏天从家里带来的菜不会像冬天那样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凉掉,而且我一直觉得天气热的时候,女杨老师也就是读幼儿园接送我的三娘蒸煮的饭要好吃些,当然米是我们自己每天从家里带去的。那年正好读二年级,班里老师换了一个,是双星村小学调过来的,我们都叫蒲老师,我长大了都一直对蒲老师印象很是深刻,毕竟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孙女蒲阳,她长的很是白净,也很好看,是我那是看到的最好看的女孩,当然班上的男生都觉得她好看。她那时候应该是我们班家庭条件最好的,她父亲得白血病还要到她上高中了。
中午还是有回家吃饭的学生,但那些的家就在学校旁边,像我这样回家走路要十分钟以上的一般都是带菜带粮在学校吃,女杨老师教幼儿园时间相对来说比较多,她就负责蒸煮饭,她的女儿比杨杰娃还要大,很早就到乡里面去读书了。学校旁边有一家卖货的,也算是我们的小卖部了,但我们很少在那里买东西吃,毕竟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稍微有点钱的都会把孩子送到乡里甚至县城里去读书,有时候谁要是有个一毛钱就会欢天喜地的到小卖部去买一张薄的透明的豆腐皮,然后就是一大堆小孩围着那个得意的拥有那个时候对于我们来说最好吃的零食,有时候他会给关系好的人分一点,但也就指甲盖那么大一点,毕竟他吃的时候也是那样一点点的吃的。
为了下午早点放学,中午加上吃饭休息的时间就一个小时,一点就开始上课,下午四点放学。中午实在热的口渴,大一点的孩子就会到小卖部旁边的压水井那里去捡玻璃瓶子,然后在旁边的堰塘里清洗干净,但是堰塘里面还有小卖部主人家养的鸭子,所以在堰塘里把瓶子洗干净过后还会在接水喝的时候用压水井里的水再冲洗冲洗。压水是很费力气的事情,我对喜欢压水的那个长的有些黑的同学印象特别深,他叫杨伟,那时候他还以自己的名字为荣,毕竟名字里面带了个伟字,后来他也考上了大学,不过却没有改名字。他特别喜欢把双手吊在压水的把杆上,然后使劲的撑着身子,用力的往下压,脸上鼻子嘴巴都皱在一起了,但每次他将他那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楔出来的时候,我们也就知道多半这一泵是有水的。小卖部老板看我们这么霍霍他的压水泵,大多数时候没有说什么,但当井里压不出水时,我们还在一个劲的上下压的起劲,水泵里面的皮垫子和筒子发出嗡嗡的声音时,小卖部老板就会来阻止我们,但只要我们不会把用来接水的瓶子拿走,他也不会说太多的重话,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候也是在可怜我们,毕竟他的小孩在乡里面读书。
很奇怪,我们抱着绿色是玻璃瓶子喝井里面的生水,却一个夏天都没有谁闹肚子,毕竟那时候的农村污染还没有现在这么的严重。
放学早的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农忙时节很多家长都不在家,就算我回家要踩一路的蚂蚁,但夏天时间长,踩回家了后,爷爷奶奶还没有回来,我当时想了个很好的办法来对付,屋子外面靠墙摆着一架风车风车旁边倚靠着圆簸箕,完全足够我躺着睡觉了,毕竟在学校中午是不睡觉的。但我特别喜欢把簸箕摆在厅房屋正中间睡,就是觉得那里是最凉快的,也许真的是因为厅房是烧纸拜神的地方。不过每次都是在爷爷奶奶回来前醒过来的,所以他们也就不知道,后来从我家门前路过的人就把这事给我爷爷奶奶说了,爷爷把我说了一顿,意思就是那时死人趟的地方,但也没有说什么过重的话,毕竟我确实进不了门。最后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爷爷就会把钥匙放在风车肚子里面,然后这就变成了只有我和爷爷知道的老地方,一直到高中我回来,爷爷还在梁上干农活,他还是会提醒我钥匙在老地方,旁边和爷爷一起的人就会起哄说真的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爷爷是我这辈子最应该感谢的养育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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