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记面馆每天早上八点开门，开门的第一件事是烧开水，水一开，一天的营生正式开始。
老板姓余，是一中年男人，40来岁。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有的没的和顾客搭上几句，老顾客都挺喜欢这老板。但最近他总是眉头紧蹙，两眼无神，咳嗽不断，像没睡醒，又心事重重，感觉身体状况和心情都欠佳。
这日余老板骑着小电驴，快8点半才到店。刚到店门口时，一个老顾客从别家吃了早饭出来碰上，“老板，今天咋这么晚，我早饭都吃完了。”老板憨笑着说，起晚了起晚了，说着匆匆的拉开卷帘门。其实不是起晚了，是昨晚咳嗽了一整晚，根本没办法睡觉，快天亮的时候眯了会儿，这才过了开门的时间。
今天确实应该去医院看看了。
老板放了一锅水烧着，为煮面做准备。今天稍有不同，等待水开的时间里，他呆立在面桶旁发呆。
昨晚和老婆大吵一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昨日中午饭点时，他正在在为顾客做炒饭的时候，突然不停的咳嗽起来。
老板娘见状赶紧走过去悄声的说：你咳嗽就戴个口罩吧，边做边咳嗽，唾沫都到饭菜里去了，厨房都是透明的，这个点人多，外头客人见了有心理阴影。
老余听了不屑的看了一眼老婆，不耐烦的说：啥心理阴影嘛，戴了口罩我都没办法呼吸了，我不出气行不行嘛。
老板娘被这话呛了后心里不悦，丢下一句：难得管，随便你。随后转身走出厨房。刚走到门口准备透下气时，被身后一位男顾客叫住，大声说道：“老板娘，这个肥肠面里的肥肠是不是馊了，吃起来有酸味，还涩舌头”。
一听客人当着这么多人这么大声的反映问题，老板娘心里紧了一下，随即回道：“肥肠是泡椒炒的，泡菜炒的料都有点酸味，如果你不习惯这个味道，你看下换个其他的，我们重新给你做一份。”
见老板娘的态度还可以，顾客勉强道：这样哦，那算了，将就这个吃。
没顾上透气，老板娘赶紧回到厨房亲自偿了下肥肠绍子，又偿了下同样用泡椒炒的其他绍子，肥肠的味确实不对。
于是她朝着一旁的老板说：肥肠绍子馊了，不能要了。
此时老余没有主厨，而是站在一旁悠闲的抽烟看手机。听到说肥肠绍子馊了，他不耐烦的抬起头，收紧眉头怼到：都给你说了，绍子不能再加热，重复加热就会馊，你偏不听。
老板娘也是个要强的人，刚才就忍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句，调料又不是她加热的，而且每次有问题总是先想到责怪别人，而不是首先解决。
老板娘一听，脾气瞬间上来了，但她转头看了下外头，叹了一声，没说话，愤然走出厨房，拿着包离开面馆了。
老余也不知道为啥，最近自己心里总是特别烦躁。面馆的生意不如去年了，之前买房时向亲戚们借的钱，还剩十几万要在今年还清。说道买房，当时是为小孩上学做准备，想在好的地段买个房，以后孩子上学教育环境都比乡村安置房周围好些。房子首付的钱掏空了爸妈的养老钱，还厚着脸皮向亲戚们借了不少，买房之后，这债务压力和心理压力都很折磨人。想快些换钱，于是才想到从工厂辞职自己创业，结果找了个累死人的餐饮行业，全年无休。
面馆去年生意好，还特地让老婆辞职回来帮忙。这一回来，两人都搭在了面馆里，经常因为各种小事意见不同而争吵，更糟糕的是，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小孩，老婆经常因为这事发脾气，说生活应该越过越好的，结果越过越糟糕。
可能是感冒，也可能是烟抽多了，晚上进家门之后就一直咳嗽。老婆听见他进门了，从房间走出来准备和他说说白天的事。
“我想给你说下，面馆生意不好，是有原因的，你是主厨，应该更注意细节，而不是觉得小事都无所谓。”
老余此时又困又饿，刚想坐下喝口水吃点东西，就被老婆叫住开始说教，心里更烦，冷冷的回了句：你能干你弄，我就只有这个样子，抓不住细节。
老婆一听，又是这句话：你能干你来。每次沟通问题都是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尽管此时已经晚上11点，憋了一天，她最终没控制住情绪。
“你说对了，什么事我都可以自己来，挣钱自己来，家务自己来，照顾孩子自己来，换灯泡修打印机自己来，厕所堵了也要我找人处理，那你拿来干什么呢？”
“我全年无休，还不是为了还债，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老余心有不平的吼道。
“只有你一个人在还债吗？我没有帮忙吗？你的生活就只有还债，除了还债啥也不管。你都是为了这个家都是为了我们吗？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伟大，没有我们你就不过了？没有我们你就对自己没要求，不想让自己过好点？不要冠冕堂皇的找借口。我沾了你多大的光？”老婆好像终于找到了倾泻的机会，心中的不满全盘托出。
老余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没有答话。
老婆才没管，继续炮轰：“感冒那么久了不吃药，你等着我带你去医院吗？每天像烟囱一样，一直接着一直的抽，你没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吗？你自己都不在意，你等着我来给你买药吗？你多大的人了，你连自己都没顾好，还指望你照顾别人吗？回头说我不管你不关心你的时候，请你多想想自己抽烟喝酒的时候。”
巨大的一声咳嗽：“咔……”。
老婆停下来了。
老余赶紧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捂住嘴擦掉咳出的唾沫和痰，纸巾上出现了一小团血迹。老余愣住了。
老婆也看到了。此时她有些紧张，赶紧到厨房接了杯水，连忙递给老余：你激动啥？先喝水。老余没抬头，接过水全喝了。
老余又抽了张纸将嘴擦干净，平静的说道：“算了，我说不过你，不吵了，我太困了，想睡了。”
他放下水杯，径直走进客房，关上了门。
老婆有些忐忑不安，在老余刚才坐的凳子上坐下，静静的待了几分钟。叹了口气：哎，算了。
老婆起身走向另一侧房间门，推开门看了看，确定孩子睡着的。
经过客房门口的时候，她大声的说了句：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下。
随后便回自己房间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