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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边的浮屠(上)

西湖边的浮屠(上)

作者: 散仔小彦 | 来源:发表于2017-08-26 17:38 被阅读0次
    西湖边的浮屠(上)
    西湖边的浮屠(上)

    大梦归

    2001年3月11日,杭州雷峰塔遗址的发掘现场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大批记者,一些电视台还鲜有地以现场直播的方式关注这次发掘。人们焦急地期待着一睹雷峰塔地宫的秘密,看看塔底下是否压着白娘子。

    谜底要揭晓了——随着地宫里的铁函被缓缓打开,一座尘封千年的纯金阿育王塔夺目而出。人们终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白娘子,于是陆续离开了,就在这时候,现场一位专家突然叫道:“你们看这上面刻了什么。”专家们围拢过来一看,塔上刻的是四则佛教本生故事:“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快目王舍眼”、“月光王施首”、“尸毗王割肉贸鸽”。

    在场的专家都哭了……

    人们有些愕然,但他们默契地围在一旁,没去打扰专家们。他们知道阅尽珍宝的专家是不会轻易流泪的,这塔里一定藏着让人撕心裂肺的故事。

    还乡不遇

    时间回到一千年前。

    那一天,钱镠要衣锦还乡,看望老父去了。他刚刚受任镇海节度使,并得到皇上御赐“铁券丹书”(免死金牌),成为两浙的“王”。

    “我要在乡亲们面前好好威风一下,也给老父亲长长脸。”私盐贩子出身的钱镠心里盘算着。他骑着高头大马,带了一支百八十人的队伍,前后配有卫兵,正浩浩荡荡朝老家开去。

    一路上自是少不了乡人夸赞,当然也有奉承。钱镠也是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回到老家门前。

    “大人,老大人他不在。”探门的卫兵回禀到。

    “怕是老父打渔去了。”钱镠摇摇头,在路边的石头坐下。

    似火的烈日开始西沉了,不一会便完全消失了踪影,大地上只剩下淡蓝的月色。

    “大人先到屋里坐会吧!”

    “怕是老父在外打渔,今夜不回来了吧……”钱镠轻叹一口气,有点失落,“我们且回去吧!改日再来。”

    过了两天,钱镠又回来了,还是这阵势,还是那么气派,一路上也少不了夸赞和奉承;当然,钱镠也还是那么意气风发。

    和上回一样,老父亲还是不在家,钱镠还是坐在那石头上等候,不一会,便又是月上柳梢,露水沾衣了。

    “老父亲究竟哪去了?”钱镠的热情降到了冰点。

    “你父亲不想见你,故意避开你呢……”一个打着灯的老乡亲从旁走过。

    钱镠和随从都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夜他夜不能寐,第二天天没亮,他又骑着快马回去了,他没带随从,而且只穿了便服。钱镠一路飞奔回村,把马拴在村口,然后步行到家,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久别的父亲。

    “爸爸!”钱镠跪在父亲跟前,“我们父子分别这么许久,如今我出人头地,回来看你,你怎好避而不见呢?”他是孝子,眼泪刷地流下来了。

    父亲平静地把钱镠扶起,两人走到院里的一张破渔网旁。

    “你还记得这是何物么?”父亲指着那破渔网问道。

    “当然记得!”钱镠略有些伤感,“这是我太爷爷留下的渔网,我爷爷和您也用过。那年我和您出海打渔回来,碰到官兵强收渔税,还把这渔网撕破了。我跟他们干了一架,后来逃到了外地贩私盐,再后来……”

    “咱家世世代代都靠打渔过活,没有出过有财有势的人。你本是渔民,当年被逼无奈才远走他乡的。算老天保佑,让你挣到这个地位,你非但不满足,还耀武扬威,整天想着跟人家争城夺池,且不知世道险恶,周围多少强手盯着你,我怕我们钱家今后连打渔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到父亲的责备,钱镠泪流不已,连连点头。

    父亲小心地把那张破渔网叠好,交给钱镠,“这张渔网你带回去,凡事要小心谨慎,不要搞得无路可退才好。”

    钱镠接过渔网,放在一旁,和父亲紧紧抱在一起。

    射潮护民

    唐朝灭亡了。各方势力纷纷称帝称王,割据混战,历史开到了血腥黑暗的“五代十国”时期。坐拥两浙的钱镠也称王了,但坚决不称帝,国号“吴越”,他就是第一代钱王。

    与其他国王的南征北讨、积极扩张不同,钱镠在竭力保证吴越和平的前提下,将更多精力投向民生。

    钱塘江的潮水又起了,那连天巨浪,瞬间把去年新修的堤坝击垮。杭州百姓苦不堪言。

    手下的人奉钱镠之令修堤坝,可这潮水却一天来两次,往往是刚刚筑起一点,顷刻间就又被击碎,实在没有法子能把堤筑起来。

    手下人急了,生怕钱王降罪,便捏造道:“钱塘江里面有个潮神,成心跟我们作对,只等到我们把海堤修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兴风作浪,鼓起潮头,把我们的海堤给冲坍了。大王,海堤怕是修不好了。”

    钱王听了这话,气得胡子一根根都直竖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喝道:“你们这帮没用的家伙!为什么不把那个潮神拖上来宰了?”

    手下人慌忙说道:

    “这不能够,这不能够,他是潮神,跟海龙王住在一起的哩!我们没法去找他。他来的时候,是随着潮水翻滚,混在海水里面;我们凡人,既看不到,也没法子捉拿他。人们就是乘着船去寻找,只要一碰到潮头,也会给吞没了的。”

    “呸!难道就让他胡作非为吗?”钱王两眼冒火,“好,待我亲自降伏他。到八月十八这一天,给我聚集一万名弓箭手到江边,我要去会会这个潮神!”

    传说八月十八是潮神生日,这一天潮头最高,水势更是排山倒海凶猛无比;而且潮神会在这一天,骑着白马跑在潮头上面的。

    八月十八日到了,钱塘江边搭起了一座大王台,钱王一早就到台上观看动静,等待潮神到来。一万精兵排好阵势,雄赳赳、气昂昂地拿着弓箭,望着江水。钱江沿岸的百姓,受尽了潮水灾害,听说钱王射潮神,都争着观战助威,几十里路长的江岸,黑压压地挤满了人。钱王见了这般声势,更加胆壮起来,忙叫人拿来了笔墨,写了两句诗道:

    “为报潮神并水府,钱塘且借与钱城。”

    马上把诗丢进江水里去,大声叱道:

    “喂,潮神听了!如果你答应了,就不许把潮水涌来!假如你潮水仍然要来,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岸上的百姓以及弓箭手听到,都欢呼起来,那声音就象雷吼一样。大家神色紧张地对着江水,观看动静。可是潮神并没有理睬,不一会儿,但见远远一条白线,飞疾滚来,愈来愈快,愈来愈猛,等到近时,就象爆炸了的冰山,倾覆了的雪堆似地奔腾翻卷,直向大王台冲来。钱王见了,大吼一声,喝令:“放箭!”话音一落,他就抢先 “叟”的一箭射了出去。

    这时,只见万名精兵,万箭齐发,直射潮头。百姓们跺脚拍掌,大声呐喊助威。一万支箭射了,又是一万支箭;“叟叟叟”,三万支箭射出去,竟逼得那潮头不敢向岸边冲击过来。钱王又下令:“追射!”那潮头只好弯弯曲曲地向西南逸去,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随后,钱王征用民工,采用立幌柱、打竹笼的科学方法,终于筑起了一道长达三十三万丈的捍海石塘,彻底战胜了潮神,根治了杭城水患。

    渐渐地,沿岸百姓管江边的海塘,叫做“钱塘”。

    留得西湖

    钱王要扩建王宫了。关于王宫的选址问题,好一番争论。

    “这原址上建就挺好嘛!”钱王笑道,“这凤凰山够凉快,我喜欢,而且我住久了,不想再挪地方了。”

    群臣也赞同钱王的看法,马上着手扩建。

    一个风水先生看到了玄机,他急忙进宫,规劝钱王:

    “大王,依草民所看,凤凰山山峦茂密,视野不开,而且地处山间,根基不够牢固,诚非帝王之宅也。大王若选址此处,基业不会超过一百年,望大王三思。”

    钱王略有所动,神色恭敬地问道:“那依先生之意,选址何处为好,还望指教。”

    风水先生深作一揖,陈述道:

    “西湖地处中央,视野开阔,西有青山环护,东有钱江相围,山环水抱,百福自集,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况且吴越属水,西湖历千年而不涸,必为水精龙穴之所在也。大王若将西湖填平,在上面修筑王宫,可保吴越国鼎盛千年。”

    钱王一听,脸色骤变。他怒吼道:

    “呔!好你个胡说的术士。历史上哪里有千年不倒的王朝?你分明是信口雌黄。我钱镠也不要什么千年的王朝,能有一百年我便很知足了。西湖乃杭城的水源,你让我把西湖填平了,没有了水源,百姓就活不下去,没有了百姓,还何谈我的王朝,我的钱家呢?”说着,便命令卫兵将那风水先生架出去了。

    王宫最终在凤凰山原址进行扩建,千年西湖逃过了被填平的厄运,消息传出,人们欢呼雀跃,盛赞钱王英明。

    钱王则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到吴越的建设中去。老父言犹在耳,钱镠深知“保一方平安,使民得安乐”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他治理疏浚了太湖、西湖等多个湖泊,开凿灌溉渠道,发展农桑,鼓励贸易。他还五次带领军民扩建杭州城,由于劳役繁重,引来不少反对之声,但他不为所动,用权威硬压了下去。

    四十年匆匆而过,杭州已由当年的边陲小城,成长为拥有五十万人口、富甲东南的大都市。吴越境内,祥和安定,一年四季,人们游山玩水,歌舞之声不绝于耳,城市乡村一片欣欣向荣,吴越百姓“至于老死,不识兵革。”在战火纷乱、民不聊生的五代乱世,吴越成为名符其实的“人间天堂”。

    这一天,钱镠拖着老弱的身躯登上高楼,俯瞰杭城。几经扩建的杭州城一望无际,好不气派,千门万户歌舞不绝,尽享盛世的喜悦。兴修海塘、拒绝填湖、征民扩城……多少往事,一股脑涌上钱镠心头。钱镠感慨地说:“千百年后,理解我的人是因为这座城,骂我的人也是因为它啊。但能换得百姓安居乐业,即使后人怎么诅咒我,我也无怨无悔了!”

    佛国东南

    钱镠信佛,吴越境内寺院林立,梵音不绝。

    “大王和灵隐的高僧谈禅去了。”钱镠晚年,来访者经常得到这样的答复。他信佛无关政治,无关权谋,只是真心向往佛门义理。

    许多达官贵人和寻常百姓也开始信佛,杭州成为“东南佛国”。

    年迈的钱镠死去了,他活到了81岁的高龄,这很罕见,但绝非偶然。

    十六年后,他的孙子钱弘俶即位了,它是第五代钱王,他也信佛。

    “大王跟永明延寿禅师谈禅去了。”来访者仍时常听到这样的答复。

    永明延寿是净慈寺的高僧,修为很深,后世传说其为“阿弥陀佛”的应世化身,钱弘俶常和他秉烛夜谈,探讨佛理。

    这一天,钱弘俶参拜完毕,再次来到延寿禅师的禅房。

    “一位蕃邦国王得到一颗佛螺髻发,转赠于我,我甚为珍视,不知将它请于何处,还望指教。”钱王眼神急切,合十问道。

    延寿禅师想了想,抿了口茶,说道:“佛螺髻发乃佛祖释迦牟尼真身舍利也。当年释迦涅盘,荼毗后得舍利八万四千份,分于四海诸国,王今既然有幸得之一份,当至于纯金阿育王塔内,在修塔供奉。”

    “修塔?”钱王犯难了,“我已照您指点,修了白塔、六和塔、宝石塔三座塔,如何能翻出新意,以示崇敬呢?”

    延寿笑了笑,没回答。钱王只好将佛螺髻发暂奉于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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