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求,下一场雨,雨水从头顶淋下,我身心俱疲。湿漉漉的地面留着我的影子,我埋着头,像一堆雨中丢弃的过错,自生自灭。我两手空空,我一无所有。我眼睛合上,请求熄灭身体的光。
我的身体燃烧着它自己的虚空,它像闹钟一样永不停歇。偶尔,我走进海子的诗歌里,捡拾一些落地的枯枝。我漫无目的的四处找寻,空气中偶尔是海子黑色的忧郁在流淌。有时,我欣喜于这种别样的美感。有时,我胸闷气短,全面抵触那些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文字。
合上海子的诗歌,文字被挂在市集出售,人们热爱生命和太阳,愿意解囊购买的人寥寥无几。我也乐得逍遥自在,枕着那些发霉的文字入梦半分。
梦里,我看见海子从众神手中接过生命的火焰,这些温热的光芒将我全身笼罩。我抬头深情的注视,在那飘逸的世界里,我愿意跟随青稞酒的醇香,到草原尽头将自己安定。我躺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一群羊围绕着我的灵魂声嘶力竭的呼唤。
我的眼里是雄鹰展开的翅膀,一些人被我遗忘,一些事将我打倒。我抱起失落的石头,扔进生活的湖泊,湖水倒映着海子的笑容。他捧着自己的诗书,用柔情丈量死亡的厚重。他终于选择了面朝大海,他终于留下了野花一片。
海子是思念的海子,他不关心人类,他只关心粮食和蔬菜。遗憾的是这个荒芜的世界里,容不下他这位远方的儿子。他的远方遥不可及,他在自己的困苦中垂死挣扎了二十五个春秋。他带着自己的诗歌,想换一杯酒水,可惜人们不需要黑夜,诗歌是廉价苍白的死亡。最终,他以梦为马,消失在亘古不变的死寂中。
后来,有人在德令哈看见了海子,他在火车上思念着姐姐,他在冷清的黑夜里写着人生的起落。也有人说,海子在昌平的孤独中出现过。我不曾见过,也不曾亲身感受,只是坚定的相信,海子在敦煌的反弹琵琶中打破了灵魂的桎梏。他纵身而去,他笑对花落。
海子只是太过寂寞,萦绕在他心头的是灰暗世界。人们享受着自己的幸福,只有他在用生命领悟自己的罪过。我想人生来都干净的,正如海子手中的太阳一般。他赤裸的把灵魂放下,沉淀的是骨头的寒冷,是千里冰封的王国。
海子说:我来世间走一趟,不是为了绝望。海子哪儿也没去,他只是去看了一眼太阳,他只是放下自己虚度的年华,去寻找一些安慰罢了!人们去了还会回来,可是海子离开了再也不会回头。
其实,海子是一个担诗而买的贩夫走卒。他走的太匆忙,他走的太过急切,他甚至忘了大声叫卖。因为夜深了,他安静的走在自己的孤独中。人们是扛枪的猎人,只有子弹会说话。于是,海子在一场雨中无话可说。
海子总说远方一无所有,总说远方干干净净,可是他却没有走出人生多远?从远方而来的火车终于听懂了他的心声,带他去了更远的远方。我似乎看见他重新擦拭酒坛,将一杯苦酒饮下。酒的热烈是一团燃烧的篝火,海子醉在荒凉的戈壁滩。他醉的忘记了告别春天的花开,他醉的忘记了清洗自己的骨头。
是什么让海子心冷如死灰?是什么让海子背弃了面朝大海的承诺?是什么让海子熄灭了身体的光?是情爱深深月无影的内心寂寞,是诗歌森森如白骨的荒凉顿悟,是苍茫大地不入夜的交加悔恨。
去吧!抱着海子的太阳,在诗歌的国度里昂首挺胸。那些是被大海清洗过的文字,是春天用花朵吻过的狰狞疤痕,是黑夜用爱抚慰过的心灵。
我从梦中醒来,将半分梦境揉碎。我谁也不愿遇见,谁也不愿祝福?我打扫着岁月的荒芜,我整理着自己的疲倦。
我听见海子在他的远方请求熄灭身体的光,他的喉咙是沙哑的呐喊,响彻人间。他悄悄告诉我,太阳会醒来的,雨季会来临的。我问他,生命所为何求,他背过身去,答道:“熄灭身体的光,生儿育女。”
二零一八年九月十四日于成都,竹鸿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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