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不觉
01
我失眠了，可能是因为午休的缘故。
中午睡得特别沉，两个多小时才醒来。比正常午休多出一倍的时间，醒来像被拍晕后才醒来的状态，光醒神就用了不下半小时。
梦里依然稀奇古怪，记不得具体情节，只知道是平日里想象不出来的，又暗藏着潜意识中的恐惧与在意。
在梦里也依然可以做梦，这让我感到非常神奇。
有时候，好像是自己在导演一部电影，导演着导演着也会成为里面的一个角色。场景切换似乎很顺滑，但未必会有逻辑。我常常边导边演，同时要分神思考是否科学。
有时候，自己梦到了很想记住的情节，就会努力拉拽，或者像按后退键似的反复经历同样的情节，试图将对它的记忆延迟到醒来之后。但这种努力，往往都以失败告终。
有时候，自己会梦到不愉快的故事，甚至是危险情节，就会紧急叫停，或者像拉刹车杆似的让自己强制醒来。幸运的是，这种努力成功率还挺高，我不曾在梦里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这一中午的梦，是场合集。醒来后的零星碎片在努力要想起时，忘得更快，最终只能感受到脑壳有些晕晕的，眼睛涩涩的。
睡得太饱对人并不友好，而且有时候也加深了人对遗忘的恐惧。最煎熬的是，似乎真有睡眠守恒定律，消解了夜晚的睡意。
这都快一点了，隔壁大哥的灯还亮着。我不由地撇过头去看他的窗户，这份小心翼翼竟带着莫名的心虚，也不知道是期待他开窗好还是不期待他开窗好。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窗帘竟是半开的，大概是忙忘了。在工作日，这个点除了失眠党以及部分报复性熬夜患者会还醒着，大概只有程序员了。
我记得，在租房软件上显示的工作信息里，他是软件工程师。不愧是工程师，这么忙呢。
他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除了没有人声，连最日常的手机的消息提醒声都没有。难道从手机到他整个人，都开了静音模式？
我的好奇心在深夜被莫名勾起，不自觉地凑到更近的那扇小窗去看。
我和他的小窗呈90度角夹着墙缝，斜对角的距离在一米左右，我踮起脚也只能看到他桌上的电脑亮着光，以及并不完整的背影和脑袋。
看了半天看了个寂寞。
其实，我若是敢冒险，都可以爬到小窗上去看，这样估计就能看到近乎全貌了。而且我的小窗外边还装着空调的搭档，与他的小窗距离又近。若他窗户打开，克服一下恐高，我翻窗也不是什么难事。
思绪一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感觉全世界都能互通有无。可惜我不敢冒险。除了恐高之外，我更怕被冠上偷窥狂魔的罪名。
有人说，写小说的人都是偷故事的人。这还不够准确，日常习惯写点东西的人，没有东西可写时想象力会生出妄念，比如我上一秒都已经开始目测我翻窗能不能成功挖到画面。
不过面对刺猬先生，我隐隐觉得妄念哪怕成真，挖画面都会是徒劳。
隔壁好像有了一丝动静，是椅子的声音。
不至于吧？难不成他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吗？我赶忙挪回阳台的大窗户边，抬头看星星。
右耳传来的刺啦声告诉我，他来拉窗帘了。等我回头时，灯已经熄了。而我回头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这下只剩我和星星，大眼瞪小眼。
02
但也不全是。
好奇心被迫熄灯之后，我才感觉到自己的饥饿。冰箱里没有任何一点可以煮来填饱肚子的库存，原味面包已经啃腻了。
正当我准备倒杯水来冲淡本来就挺淡的面包余味时，我看到了昨天许先知给我的火龙果。若不是放在热水壶旁的箱子上，我真可能完全忘了。
看到这颗火龙果，我的心底生出一丝愉悦来，大概也微微笑了。
以夜宵破冰已经是几天的事了，只不过自那一晚后，这个屋子里的气氛好像有了一丝改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终于擦出了一点火花。
尤其是对于我和许先知来说，我们俩单独在一个屋里里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虽然隔着楼板，却开始隐约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多了点类似安心的东西。
除了之前本来就很规律的做菜要打招呼外，在许先知的礼貌笑容里，也多了点习惯的味道。语气越来越自然了，我关门时有时也会蹦跶着过去，在关上前朝他笑一笑。
虽然还没有彼此蹭过饭，但我已经喜欢上他带来的油烟味。味道正浓时，他正在锤炼厨艺，而我开始消化。味道消散时，我也该开始午休养神。
动作与动作之间，串联这我们各自的生物钟，也因此形成一种习惯的默契，开始有了与别人一起生活的感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缺乏对外面世界的感知，也不愿被任何人和事影响。但这个房子的分区、分房间，却反而让我意识到了其它的存在。
许先知大概也极其不爱欠人情，我与他分享卤味夜宵，他就在买水果时也给我留一个。只是他的方式让我很难不笑。
昨天中午，他和往常一样的时间下楼做菜。大概在上楼前，他给我发了条消息：给你留了个火龙果在外面桌子上。
可惜我那会正在翻书，没看着。等到我进卫生间，准备午休前的事宜时，听到他下楼的声音。
我从卫生间出来，他也从厨房出来，指着桌上的火龙果对我说：“这个给你吃。”
我有些吃惊，道了声谢，随即他便羞涩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楼。
我不禁对着他残留的背影笑道：“你是猴子吗？”
幸好他的皮肤没有像刺猬先生那样白，否则以他脸红的程度和频率，屋子里每天都得多几颗草莓。
我顺手把火龙果拿回房间，打开手机才看到他之前的消息。倒推时间，还是忍俊不禁。我与他只隔了一扇门，他怎么不干脆敲门给我，反而给我发消息？
我有一种被模仿的感觉。
想起前一天给他分过水蜜桃，我的笑意便更深了。
当时他还是一如既往在楼上，为了避免打扰他，也考虑到他好像见人就会害羞，便把桃留在桌上，直接给他发了消息。
不出所料，两个人又在手机里推拉了两分钟。被我的“分享点吃的而已，真不用客气”频繁戳中后，他码出一长串谢谢，接着蹦跶着下楼来取桃子。
返回房间时也是像只猴子，隔着我的门，听着他蹦跶着原路返回的声音。
毫无悬念，我又被这声音逗乐了。
我有预感：留好吃的，然后发消息通知，大概会成为我们之后惯常的分享模式。
其实挺新鲜的。这种半生不熟的连接方式，我都没在书里见到过。
或许，有一种善意，就是以你用过的方式来回馈你。那一刻，我感觉心里多了丝暖意——人与人之间，也不是那么难理解，好像也没有那么孤独。
这一晚，许先知的火龙果成了一颗糖，填满我舌尖淡到无味的空隙。酸酸甜甜的，这么热闹的味道让胃里也愉悦起来。
我猜，星星看着我，一定很馋。
03
夜宵后，紧跟着的是消食时间。
尽管已经靠近凌晨两点，朋友圈里的信息依旧没有停歇。
有的人乐此不疲地玩着深夜放毒的游戏，不知道是回应身体给出的信号，还是接受美食的诱惑，又或者是享受挑起一帮熬夜党心底的馋虫和欲望时的感觉。
有的人终于卸下伪装，趁着深夜码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或者心情，又在觉得不妥或者没选好谁可见之后秒删。
总有些内容，还没来得及留赞或评论，刷新时就消失不见。可是网络永远有痕迹，凡存在过必留痕迹，手速再快也抹杀不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有的人依然斗志昂扬，在朋友圈里展示这一天的努力，用复盘来铭刻时间和它的意义。也或是直接或是委婉地表达对明天的希冀，以加油鼓劲收尾。
……
那么肯定也会有这样的人，只在深夜消食时刷一刷朋友圈，在线上路过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人的一天。不带任何情绪，仅仅为了不让时间被闲置。
信息，是填满空洞最直接的方式。
当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时，就只剩下自己的声音。连自己触碰外物，收拾东西的声音都没有之后，就只剩下自己脑子里和心里的声音。
尽管都是属于自己的，但它们好像并不一致，偶尔还会吵架。最典型的就是失眠时，心底的声音接收到身体的需求请求，发出“你该睡了”的声音，而大脑却不配合。
曾经进到过耳朵的声音，原来并没有从左耳入又从右耳出，而是堆积在脑海里，在某个时间里就跑出来造次。
也许人的一生在躲避的，就是很多“飞音”，有时甚至希望自己能变透明，让那些声音找不到方位可以乱入。
对于失眠患者来说，尤其是。
而明天，我终于得面对要不要去某家公司面试的选择。太自由，有时候也是给空虚趁机而入大开方便之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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