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不觉
01
早晨洗漱时，卫生间外的木架上又多了一对耳钉，一只头踩着一只脚地歪在那里。细针朝外微红，顶着用完的卸妆棉。
我知道，又一对被抛弃的耳钉出现了。
便宜有没有好货很难说，但是便宜确实不大会被珍惜。
这对耳钉，还是上回和我一起去商场逛饰品店时，余丽从一堆十元特惠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对在选择购买之前，似乎都找足了理由。
比如，够亮，有奢侈品牌的字母，能招财等等。三个人要整整齐齐地戴着，走出去让人一看就是一起的那种。
只是她似乎忘了考虑，正常人走过路过也就瞧着一个轮廓和脸，顾不到那么局部又小巧的耳钉。而且，耳钉与耳钉之间的差别越不明显，越让人觉得天下耳钉是一家，也就无所谓到底是谁家了。
她提过，自己喜欢给闺蜜们买小礼物，因为她们也常给她买小礼物。说起小礼物，她的眼里就开始放光，那些小包装盒也没舍得扔。
我观摩过她的房间大扫除，有时候床上会有不同大小的盒子。在包装精致的盒子里，还留着搭配氛围感的小花和丝带。盒子上面有闺蜜送的包包，小巧玲珑，符合颜值正义的规则。
她们似乎是通过送小礼物的方式在维系感情，周末也会约饭。难得在厨房外头吃晚饭时，她也会和闺蜜们视频，边吃边聊。有时候我也调笑她，都可以做吃播了。
看到她们这样甜蜜的互动，我有时候也会羡慕。我现在就不可以，也找不到话题好聊。
聊工作，各有各的坎坷，我还在迷茫中也很难解释些什么。尤其是老朋友都在不同行业，有各自的圈子。若论懂得与寻求理解，可能还不如找同事。
自动形成的圈子们之间也自动生成隔阂。努力去理解，这份努力未必能获得想要的。
聊情感，直接不聊，至少我并不想聊。偶尔关心好友的相亲进度，她确实是在按部就班吵着父母的希冀和年龄的限制走，而我一直在挑战这些。能让我们没有走远的根本原因，其实是我们都从心底觉得情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殊途若能同归，一定要更深远更根本的联系在。
我与好友的连接，更多在思想的开放与理解上。好像几乎没有互送过礼物，甚至在谈到物质时会刻意回避，或觉得别扭。
看着余丽的房间密密麻麻，有时候心里也莫名失落。相形之下，我的房间太空了，东西很少，陈设又特别简单，有时候自己会调笑自己这是“性冷淡风”或“BF风”。
看不到的东西太多，有时候会让人质疑它是都真实存在。俗气的人什么都想拿到手，但也确实拿到了些，他们的实在感反而带来了安全感。
只是，我虽看到那些小礼物，但从来没见过她的闺蜜们来到这里。一直都是她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赶过去，有时甚至是周五刚下班，她什么也不吃地就赶过去了。
有时候我都想调笑她：你这必须得是真爱啊，都这么不顾一切地奔赴了！
回头想想又不对。
在问到为什么她的闺蜜们不来这里找她时，她说她们来过，只是在外面一起吃了顿饭就走了，从未进来过这间屋子。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闪现什么情绪变动。继续低头收拾着东西，也没有看我。
我私心希望，她的闺蜜们有一天也能往她这里奔赴一次。
吃吃喝喝送小礼物能不能真的长久维系一份感情我不清楚，但若仅仅如此，我相信并不足够。
如果有一方不再热衷于吃饭和送礼，结果会如何呢？
我有一丝庆幸，除了堂妹之外，自己没有与哪个好友固定送礼的习惯。同时也滋生出落寞，在心底发芽，又摇摇欲坠。
人类的情感，始终是个很复杂麻烦又很神秘莫测的存在。又因处于不同的圈子，产生不同的理解程度和关联方式。
02
关于以上这点，我在尝试做音频主播时感受得尤其明显。
也是因缘际会，通过知识付费了解到可以通过声音赚钱。老师说，我的嗓音清澈，也比较有个人特色，可以尝试去做声音主播。
我在结束半个多月的声音课程之后，开始在招聘软件上找这一块的兼职，最后选择了一个比较新的平台。
每天音频直播两到三小时，不露脸，可以讲自己准备的内容，也可以跟人连麦聊天。总体感觉还不错，只是考虑领域时发现，自己也只能选择最普遍的情感领域。
与此同时，写小说也陷入了瓶颈，总觉得缺乏一些新鲜生动的故事素材，整个人也因为日常没有情绪而显得淡漠僵硬。
只在一个圈子里混，哪怕是自己很喜欢的，也会显得稀薄，又极易碰撞到自己不想触碰的。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是墨菲定律中的一条，用在我身上也极为准确。“最怕谈情感的人要化身为情感大师了”，这句略显秀逗的话在我脑海中浮现了几天。
人最难过的关是自己这关，尤其是心里这关。我最终选择了以变声的方式来过关。
第一天开播时，我就使用了变声装备来掩饰我的真实身份，而且选择了我相信我这辈子都达不到的温柔治愈系的嗓音。
上帝送了我一份大礼，我所准备的内容，那些理论知识几乎没有用上，我的稿子基本上是废稿。一番自我介绍之后，来人都是直截了当的主，文字不够，连麦来凑。
新手情感语音主播做爱情咨询的战斗史拉开了序幕，只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遇到熟人。
世界那么大，平台这么新，怎么还能遇到？
也正是因为符合以上两点要求，许先知才能在直播间里大大方方地报出自己的名字。最初，我以为是重名或重音，可是这嗓音，似乎也不能巧合到这种地步。
万万没想到，我以为内向羞涩到极致的许先知，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03
许先知的求助里，包含对事业与未来的迷惘，但最终也没逃得了一个情字。
之前在以夜宵破冰的那一晚里，有通过余丽的提问了解他的一些信息。当时还在思绪中飘忽的我就觉得奇怪，一般本硕连读，28岁怎么着也该研究生毕业了，他怎么还没入学？
原因只有一个，他本科毕业后并没有立刻去读研，中间一定穿插了些别的故事。
许先知在24岁大学毕业前，并没有备战考研。家里人一心求他工作稳定，让他去考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于是，在别人到处找实习时，他埋头在自习室学习，睡觉前才回宿舍。
因为他的努力，终于在毕业那年考上家乡的事业单位。只是好景不长，这份工作让他感到局促和痛苦。
外面的世界与学校相差太远。在学校，不喜欢的人和关系都可以远离，至少不用刻意恭维，顶多就是笑笑不说话而已。可是工作后，再也不能只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不喜欢的人得天天见，看不上的人又不得不捧。
本来是这样，可他逼了自己一段时间，还是拗不过自己内心的坚守，总在说话时得罪人。再给他派活时，用他的话来讲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身边的人曲意逢迎多了，内心清高的他就越发自闭了。平时开始看哲学与心理学类的书，在网上寻找自己的同类，包括心上人。
他和她是在某个贴吧上认识的，某一天，她在他的提问下面留下回答，这回答深如他意，让他忘我地与她交谈。一来二去之间，爱情的小苗也就此种在了他的心底。
这是第一次，许先知主动加一个陌生女性为好友。从贴吧上的互相关注，到微信上的好友。
他说，起初发现她的回答时，他仿佛找到了这一生的灵魂伴侣，观点太精辟了，解析太全面了。
还很理智的他也去测试过，与她聊其它不同的问题，发现她总有办法戳中他的心，让他情不自禁地点头。那段时间，他仿佛连工作上的不如意都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也是在与她的聊天过程中，他发现自己一直在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番话让他陷入了沉思，也第一次认真思考要不要辞职，辞职后又要做些什么之类的问题。即使他再怎么不喜欢那份工作，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因此获得了稳定的生活，父母也因此获得安心。
最挣扎的时候，是她给了他一剂清醒剂。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考上南大哲学系的研究生啦！”
“你研究了这么久哲学，学习能力又这么强，有没有想过去考哲学专业呢？”
“要不要努努力来做我的学弟呢？学姐我会罩着你哒！”
“学姐”和“学弟”这四个字在他耳边反复回响。许先知说，那一刻他心动了，心跳得乱七八糟，脸也涨得通红。
一问成一念，美好的幻想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又穿过喉咙去心底游历了一遭，最终凝结成一个答案从喉咙口喷薄而出。
他跟父母坦白了自己想考研的想法，父母问到他怎么心血来潮提这一遭时，他也只说对工作的不满意，以及对新生的向往。
父母起初自然是不同意的，都要熬到转正了，工资会有提升。工作稳了，这个年龄也可以抓紧相亲了，说出去也体面。这要是离职又做回学生，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嘛！
然而，路毕竟是自己走，父母也拗不过儿子的坚持。更何况许先知向他们保证，自己一定会学出成绩。他还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跟父母调侃，说不定等他研究生毕业时，工作和儿媳妇都有了。
父母被逗乐了，同时知子莫若父，父亲也大概察觉到儿子与平日里的不同，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有明确心仪的目标了？”
男人与男人之间，有时一个眼神就够了。
至于女人，永远都是在旁观中将一切尽收眼底，然后负责懂事的那个。
许先知的父母到底还是同意了他的孤勇，叹息了一声：“年轻人，自己去磨炼磨炼也好。”
许先知的父母，听起来还有些像我自己的父母。
话说到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不顺的，我除了鼓励与肯定他与不喜欢的一切决裂，去尝试拥抱也许会喜欢的一切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可说。
倒是他给了我很多启发，勾起了我的一些记忆与感受。这些都是意料之外的。
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什么，又维系着什么。有些是可触摸的，有些甚至是臆想的，各自选用不同的方式，也会进到不同的圈子里。
关于许先知的爱情部分，他还在扭捏着铺垫，另一位听众已经忍不住用文字催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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