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只猫。却不像猫。
它强壮得像成年的雄狮。漆黑如夜的毛发。狼的獠牙。老虎的利爪。赤色的瞳孔散发着幽幽的赤光。
有的说,它是一头长得过于强壮的巨猫。
有的说,它是一头洪荒遗留下来的巨兽。
有的说,它是一头从遥远地方来的异族。
它的身世是一个迷。它也解不开自己的迷。
它是这个山头的王者。
漆黑如墨的寂夜,每一个寂夜,无论是繁星成河,还是暴雨倾泻,它都悠然地坐在白玫瑰盛开的洞边,小心翼翼地舔着左肩,抚平创伤。那些溢出的赤色的血,竟让它有些微醉般的恍惚。或许有点久了,已经分不清这是痛感还是麻木。
它每动一下,每走一步,赤色血液自左肩上缓缓流下。一颗獠牙深深插在了左肩上一个月了。那是一只老虎的獠牙。那是它胜利的象征。
一个月前,夜空繁星倾泻着一条银河,树影阑珊。它初次浪迹至这个山头。迅猛的老虎俯啸而下,山林为之震动,花草哀鸣,夜莺乱了羽翼。目标是一只惊惶失措的花白小猫。
它不知道自己为了救那只惊惧的小猫,还是仅仅想杀死那老虎。
它咬断了老虎的喉咙,老虎的断牙留在了它的左肩。
滚烫的鲜血源源不断流过它的獠牙,将它黑色毛发染得光泽艳丽。而它回头凝望的时候,那只猫已经无影无踪,没有留一句感激的话语。它习惯了这种冷清,无论是谁,甚至本是族类的猫,都不会对它有亲近之意。它是一只猫。却不像猫。
老虎是这里的王,它杀了老虎,它便成为了这里的王。
虽然它现在是一只受伤的巨兽。但其他动物依然惧它。它很强壮。它是一只猫,却强壮得不像猫。它有想过,自己可能会终老这个山林,或者插在自己肩上獠牙失血过多而死。它更相信是后者,因为它无法拔出那颗獠牙。而每动一下,它都在流血。痛得钻心。
所以它选择白玫瑰盛开的洞边,这里有让它心醉的花香。而且还有自己血液染红的新品种红玫瑰。无论如何,这里都是理想的葬生之地。
直至一个人孩的出现。一个人类女童。
像它一样。她也是一个迷。为什么来这里,到哪里去。一切成迷。
它只知道,那天她的出现,花香随她而来。七彩的云在湛蓝的天空绽放成一朵壮丽的花。一切变得华丽起来。她弧形的嘴唇笑得灿若星河。耀眼得让它想起了洞边的白玫瑰。
她向它走来,它向她走去。
死前吃一顿人肉,它相信是壮丽一生中最色彩鲜艳的最后一笔,胜过兽血铺就的长河。
她提手,它张口。
它的锋利獠牙几乎要刺破女童的雪白肌肤。却最终停留在雪白的肌肤上。她一个温暖的拥抱,竟将它静止。日后它回想到这一刻,仿佛记得时间也是停止了流动。水不流,草不动,云不飘。
她把稚嫩的脸庞埋在它肩上的伤口。手指轻轻拂去它溢出的鲜血。
它只需张口一合,就能扯断那人类女童的可爱头颅。但它什么都没有做,一直默默地让女孩拂去它伤口的血。更不知道女孩在它耳边细语什么。直到一阵肌肉撕裂的巨大痛感袭来,它咆哮一声倒下地上。
一颗血白的断牙掉落草地。散落一摊血珠。像晨露。
她救了它。一个人类女童竟然救了它。拔出了老虎的獠牙。
她胡乱地在草地上采集是否有药效的青草敷在它血洞上,在自己华丽的衣裳上扯裂一块布,手忙脚乱地为它包扎。
它默默看着她,模糊双瞳的不知是痛楚还是眼泪。
玫瑰花洞边,她照顾着它。她喜欢跟它待在一起,拥抱它,吻它。它为她驱赶野兽,让她在这血腥的森林免遭伤害。但它依然本能得警惕这人类女童。她一切未知,一切成迷。可爱的脸庞下可能隐藏着獠牙。她拿出一条闪烁金色光泽的黑铁锁链,微笑着在它面前晃悠。它见到这黑铁,惊惧地往后退。露出厌恶的锋利獠牙,在低鸣。
她轻轻抚摸它的高傲头颅,轻声细语对它说,待会我要出去了,你伤口还在流血,不能跟着我哦,绑住你免得你乱跑了,不然伤口又会撕裂。乖,听话,我出去给你找好吃的。
它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它知道她的意思。它厌恶那条散发金属光泽的黑铁锁链,它不知道这铁链从何而来,但始终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息,这气息仿佛来自地狱,可以无情摧毁一切。它恐惧地低鸣。
当女孩举起铁链的时候,它还是底下了高傲的头颅。铁链接触它毛发的那一刻,一股寒冰般的惧意自四面八方袭来,每一寸皮发都在颤抖。毛发倒竖。后悔不及。无论它如何挥动曾经令敌人害怕的利爪,也无法奈何一条已经上了锁的铁链。铁链的那头,正是微笑得像樱花的女孩。
她把它拴在了玫瑰花洞的巨树根上。微笑着出去,跟它说要乖乖等她回来。同样笑得灿若星河,如同成熟绽放的白玫瑰。
女孩身影消失了。
她没再回来。
它假设了很多可能性。它想去找她。当它迈开强壮的腿脚,铁链却无情地将它的脖子牢牢拴住,仿佛死神的腐朽手臂,无法摆脱。
它愤怒,它咆哮,它日渐消瘦。夜莺停留在洞口,看到的只是一头瘦骨嶙峋的巨兽。它被拴着。
一条散发金属光泽的黑铁锁链拴着一头瘦骨嶙峋的巨兽。
最后它如愿死在了白玫瑰花洞边。白玫瑰绽放得异常的白。纯白的天空,纯白的玫瑰,纯白的草。
这是一头荒蛮的猫。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