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去学校接孩子,通常是儿子自己走回家。有一次下班较早,亲自在学校门前等。儿子看到我很是惊讶。我也同样惊讶。他惊讶,自然是没有想到我会出现。而我惊讶是因为儿子竟然跟班里一个十分顽劣,可以算得上声名狼藉的同学结伴而行。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看上去相当投缘。
作为母亲,出于礼貌,我可以说是一路上忍了又忍。虽然我对孩子的同学认识得不多,但是这一个我印像真是太深刻了。他打人、欺负弱小、说脏话、吐口水,还推他年迈的奶奶,这些行为都是我亲眼所见。如果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话,我绝不希望我的孩子也是这样的品行。我没资格批评别人家的孩子,但是起码我要约束自己的孩子不能受这样的“熏陶”。
回到家,我问儿子:他是不是叫张某某。儿子说,对呀。
好的,我没有记错。接着我问,你为什么跟他一起回家。儿子说,顺路。我说,不只他一个人顺路,还有好多人也顺路。儿子说,那怎么了。
我明白照这样的问法,永远回不到正题上,我不能绕弯子,但又不想伤害他,所以只好装作善意的提示,“我记得,这个学生,好像有点,有点不好的举止……”儿子说,“对啊,他这人特别见义勇为。”“……”“上次我们班女生被人欺负,就是他出头摆平的。”“他打人了?”“对,但那人真是欠揍。”看,已经差不多被带坏了。“我觉得打人不对。”“那也要看打什么人。”儿子辩解。
“打人就是不对,不管打什么人。”儿子那样看着我。我又说,“他是不是还推过他奶奶,我记得他的,有一次你们学校组织去春游,张某某到处撩闲,不是踢这个,就是踢那那个,还骂人说脏话,他奶奶说他,他还动手推人,差点给他奶奶推个跟头,是不是他……”
儿子更加惊讶的看着我,“妈啊,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啊。”
倒是有几年了。那也是事实。
儿子说,“你说的那个我不记得了。也许有吧,就算有吧,那又怎样,人不会变吗。张某某,现在还是经常被学校点名,经常记过,可是,我们同学都很喜欢他啊。”
什么?喜欢他?
“对,他聪明,我们不会的游戏,他都会玩……”
我的火又上来了。
“他还有正气,只要我们班的同学受了欺负,就指望他能出头,他看过很多书,会讲很多故事,老师还经常夸他呢,说他知识面广。”
怎么可能。
“你可以问啊。上次老师问的杨家将都有谁,我们谁也没答上,就他答上了。”
杨家将都有谁啊,我也答不上。
“张某某的脾气是不太好,我怀疑他爸妈可能离婚了,因为从来没见过他爸妈,都是他奶一直接送他。你们都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我愣了,被他这样一提醒,我也想起每次家长会时是从来没看见过他爸妈。
儿子说,“他应该特别害怕我们不跟他玩,才表现出特别……厉害,反正我觉得他挺好。有他在,别人都不敢欺负我们,我都想像他那样,可是我不敢。”
没错,在儿子的描述中,他是另一种形像,一个善良有正义感的会关心照顾同学同时又很有聪明勤奋的有着特殊经历的孩子。儿子还有点佩服他。可能不是一点。我无话可说,因为对他的印像的确还停留在几年前,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我们大人眼中的标准,不是孩子的。而且,我们对他的了解也仅仅是见过几次面,和与他朝夕相处的小伙伴相比是没有发言权的。
我没有辩驳,我很认真的反醒了自己。
在第二天,我试图摘下这个有色眼镜重新打量这个孩子。这天是好几个小朋友结伴而行。孩子奶奶买了四支雪糕。这个孩子飞快的跑上前,一边跑一边喊:“我奶给咱们买雪糕了。”结果发现数错了人,少买了一支,他奶奶说,“先给别人,一会再给你买。”我想告诉儿子要谦让,结果我儿子连谢没说一句,已接过来吃上了,儿子还说,“告诉你奶别买了,咱俩吃一个。”两个人,互不嫌弃,合吃一个,还挺开心。
那个画面我看了很久。孩子之间的那种真挚、不做作,不懂得任何推让客套场景真让我这个成年人着实惭愧。
我为什么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去看一个孩子。一个在困境中成长,受过伤害,只是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我看不到在这些种种特殊行为的背后,是一颗怎样乞求被接纳包容而又脆弱敏感的心,为什么我要以一种自以为是的固有的标准来要求和限制别人。我们常说孩子这个不懂,那个不懂,其实他们看人比我们精准得多,他们看到的是最实质最本质的东西。
而这一切,恰恰因为他们单纯。
这是儿子给我上的第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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