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难听

从前有个故事，兄弟俩一个叫谎言，一个叫真相。一天两个人一起在河里洗澡。谎言先洗好，穿了真实的衣服离开，真实却不肯穿谎言的衣服。后来，在人们的眼里，只有穿着真实衣服的谎言，却很难接受赤裸裸的真实。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们愿意相信表面的事物，却不屑或不肯去揭开内在的事理。就算知道真相，人们也会一窝蜂地选择相信谎言，因为人一旦融入群体里，其智慧和判断力大约等于零。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谁都爱听。最近一次的亚洲杯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时，中国队成功杀入八强，影视明星李易峰说希望中国男足能赢得亚洲杯。这话听起来不错，至少可以看作是李易峰对中国男足的良好祝愿。但这话听起来又很刺耳。为什么？因为要是说希望中国女排拿世界冠军倒还靠谱，说中国男足拿亚洲杯，有些开玩笑，郑重其事地开玩笑，可是我们谁也笑不起来。因为就中国男足多年来的发展状况和趋势，谁心里都有一杆秤，说男足拿冠军，呵呵。

鲁迅在一篇文章里讲过一个故事。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合家高兴透顶了。满月的时候，抱出来给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点好兆头。 一个客人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 一个客人说：“这孩子将来要做官的。”他于是收回几句恭维。还有一个客人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 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许谎。但说谎的得好报，说必然的遭打。要是愿意既不谎人，也不遭打。该怎么说呢？得这样说：“啊呀！这孩子，呵呵……”

李易峰说中国男足能拿亚洲杯跟客人说这个孩子要死的，是完全不同意义的说辞，李易峰得到很多人的肯定，而客人收获了胖揍。很明显，一个说的是恭维的话，一个说的是真话。这个世道需要恭维来维系，不需要真话来拆台。

一直以来，我们就生活在在这虚妄与糊涂之间。其实在主导我们生活的人看来，也不是虚妄与糊涂，他以为这就是真相呢，生活就该在“这孩子将来要做官”的恭维里，谁要是说这孩子的长长短短，那不要了他的命么？那可是妥妥的负能量啊！

曾经有一段时间，批评与自我批评很是流行，我不明白，这是正常的生活程序，为什么非要主宰人们生活的人振臂一呼才能成为常识？本该成为常识的事，被人当做一个要紧事提出来，那说明生活里欠缺太多，就像要有个妇女节护士节儿童节，那是妇女护士儿童实在太弱势，需要全社会集体关注一样。现在，哪位仁兄还能听到真正的批评的声音？

批评，就是对现行的做法有不同的建议或想法，那也是基于对一定事实的思考的基础上才有的态度。现实中，不需要这样的态度，只需要服从，就像宁愿相信穿着真相衣服的谎言，摸准了众人的脉搏；就像说中国男足能拿亚洲杯的李易峰，摸准了媒体的脉搏；就像说那孩子将来能做官会得到好报的客人，摸准了主人的脉搏一样。需要恭维而不去批评，需要多么麻木的内心和多么高超的语言技巧，才能让有些话听起来不那么刺耳啊。所以，没有这样两个本事的人最好慎言。

忍不住还是想一探究竟，人们为什么不喜欢批评，就像不喜欢听真话，不喜欢真相？因为人们不需要。人们需要的是“捧”，需要的是恭维。因为批评让人难堪，真话常常刺耳，真相往往出乎意料，这大概就是人们不喜欢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