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你今天有空吗?一会儿你大舅和二舅他们来。”老妈一个电话把我呼回了娘家。舅舅们来给她拜年,但是人还没到,她的老心脏已经怦怦跳上了——本来就是残破的腰腿,过年这段时间又累着了,一想起做一大桌饭菜来就先发愁。
我来不及洗脸,刷了牙就一路开车到娘家。同村已经快佝偻成句号的二姑和早于我先到的二妗子正在厨房帮老妈准备,青菜已经切好了。我穿上围裙,二姑和二妗子撤出,剩下的我来做。
舅舅们都已经奔七了,大舅身体尤其不好。姥爷家解放前是富农,几代单传,大舅是继两个女儿之后的第一个儿子,自然备受宠爱。大舅满月的时候,房前屋后里里外外摆了三五十桌。远近的亲戚都来道贺。他们给大舅带来金锁、银镯、玉扳指……嫩嫩的大胖小子身边堆了小山似的礼物。饭桌上个个喜笑颜开,都为太老爷子新添了大孙子感到高兴。
被宠着长大的大舅个子蹭蹭往上长,有一天放学回家,他突然说不上学了。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比别人都高,大家都不和他玩。太姥爷心疼大孙子,就让大舅辍学了。
青年时的大舅身高1米8还多,是村里有名的高“富”(家道逐渐中落)帅,被推举为生产队长。大舅把队里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凡事以公事为先,从不以权谋私,深受村民们爱戴。生产队解散后,村民们靠山吃山,在离家不远的山上开山凿石,卖石头挣钱。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期,大舅看准市场,与别人合伙租了一个大院子,利用靠山的优势加工炼钢需要的石灰石。依靠多年的口碑和诚信,产品很快打开了销路,一车车的石球拉到钢厂。
但是与当时很多老实的创业者的遭遇一样。钢厂的厂长看这几个山里来的要账的老实,一拖再拖,几年过去了,也没给结算石球钱。石球卖出去了,虽然没有收回钱来,但是工人的工资和运费不能拖欠。合伙人眼见形势不好赶紧撤资散伙了,只剩下大舅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这个烂摊子。东借西借给工人开工资,最后还欠了不少钱。
创业失败的大舅一直等着翻身的机会。几年前他和亲戚又建了一家石灰厂。眼看石灰厂回收效益了,却赶上国家治理环境污染,大舅家的石灰厂成了最早关闭的小工厂。就这样,他又拖欠了村民的工资和运费。
现在大舅和大妗子守着村外空旷荒凉的工厂大院。里面的设备早已经拆除了,只有一排旧砖房,还有几只羊在墙外的树丛间啃着枯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