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说,美剧《绝命毒师》是西班牙名著《堂-吉诃德》的暗黑版。
一个年过五旬的老男人,原本过着庸庸碌碌的生活,突然某一天决定开启一段完全背离原有轨道的人生。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找了一个很不靠谱、能力值很弱的人作伴,而说服对方的方法是:赚大钱。
堂-吉诃德如此,“绝命毒师”沃尔特-怀特(人称“老白”)亦如是。吉诃德的精彩篇章起源于他对骑士道的狂热想象,而老白的狂野之路则归功于他超凡的制毒技艺。
吉诃德最终向现实投降,而老白则在赴死前说:我没白活。塞万提斯借助吉诃德之口判处骑士小说死刑,而好莱坞编剧们则用老白另类地诠释了,人是多么执着地追求生命意义。
从法律和道德角度而言,老白是彻彻底底的犯罪分子、大毒枭、反面人物。他践踏人间秩序,制造出无数毒品。他直接、间接害死了很多人,致使成千上万人沉迷毒瘾不能自拔。他在毒品上赚到的每一分钱,赢得的每一分尊重,都血迹斑斑。
但另一方面,老白身上有大量优秀的品质。他自立自强,拒绝别人的施舍式帮助;他冷静沉着,多次救自己与亲友于水火之中。他制毒赚钱,不是为个人享受,而是为家人留生活费;他杀人,基本为了自保,而且对方是比他更坏的人。
好坏混合,彼此交织,老白就是这样让我们又爱又恨。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毒枭居然担纲一部大热美剧的绝对主角,并且三番五次横扫艾美奖。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我们居然鬼使神差地站在他这一边呢?
走上制毒之路前的老白,是个任何人都不想多看一眼的路人甲。他担任某中学的化学老师,教着一群吊儿郎当不求上进的学生。他家庭负担很重,妻子怀孕,儿子轻度脑瘫,为此他不得不下了班后去洗车行兼职,忍受老板的刻薄和傲慢。
陶渊明说:不为五斗米折腰。他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是因为他们陶家是魏晋时期数一数二的大士族,作为一个富官N代,他随时可以撂挑子不干活。但老白和我们绝大多数普通人不能这样,生活的重负逼着我们弯腰低头。
没什么意外的话,老白会维持这样的状态直到退休,和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不会留下任何独特的痕迹。但老白突然被查出肺癌晚期,他的生命陡然间进入倒计时。出于本能,他决心临死前干一票大的,给老婆孩子留点钱,好让自己的基因顺利流传下去。
于是他开始制毒,并拉了一个已沦为小混混的自己学生杰西来做搭档。老白最初的想法很简单,生产毒品、销售毒品、数钱,够50多万之后就收手不干。他天真地以为,毒品市场是一条无人看管的河流,他偷偷舀走一瓢无伤大雅。
但命运的齿轮一旦启动,谁也控制不了。小毒品经销商、墨西哥匪徒、炸鸡贩毒集团、冷血杀手、黑道律师、国际贩毒集团、摩托车党...还有自己小舅子所在的DEA,越来越多人和势力闯入到老白的“生意”中,最后变成一场不可收拾的大混战。
在这场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恶斗中,半路出家的老白奇招迭出、狠辣果敢,竟然干翻了所有人。作为围观的吃瓜群众,我们甚至可以代入老白的角色中,意淫自己和各路大魔王斗法的情景,因为老白的起点实在太接地气了。
在生命的最后,老白为什么说自己“没白活”?因为赚到了大钱?那些钱的绝大部分被人抢走;因为制毒大师的威名响彻世界?那只能证明他罪孽深重;因为他创造出了完美的冰毒?对社会贻害无穷;因为他打败了各种敌人?他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亲人被杀,妻儿反目。
真正让老白说出“没白活”的,是他回首看到自己的独特人生轨迹。尽管恶名昭彰,但他镌刻出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印记。他,沃尔特-怀特,不是无足轻重的no body,不是亿万个复制品中的一个,他独特,他唯一。
虽然是干坏事,但老白在制毒,以及和别人斗法过程中,充分展现了自己超凡的化学知识和洞察人心的智慧。他借助制毒为自己搭建了一个大舞台,成功秀出了自己。虽然有无数人痛恨他,诅咒他,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大大的“服”字。
人是生物和文明的复合体。我们的身体容纳了成千上万的基因,但其实没有一个是专属于我们个人的。生物上,我们自己既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只不过是无数座桥中的一座。
然而,我们所掌握的知识和形成的认知却是独一无二的。绝大多数人都意识不到自己这方面的独特,或者说他们表达不出这种独特,只能人云亦云,那么他们肯定和马斯洛说的“自我实现”无缘。
只有呈现独特而有价值认知的人,才有“自我实现”的可能,而老白呈现了绝对的“独特”,并且某种意义上也有价值。因为有了独特,老白的生命也由此获得了自属的意义,所以,他说“没白活”,他没有复制谁,他创造了自己。
我们当然不可能像老白那样去制毒,但我们要学习他,勇于追求属于自己生命的意义。不过,即便是出于功利的目的,我们也应该只做合法的事情,因为非法活动越到后来遭到的反制力越大,最终很难善终。老白就是这样。
老白临死前都要奋斗不止,我们还有大把美好光阴,有什么理由就此颓废沉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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