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姑姑在我心中就是所有时髦、酷炫的代名词,不仅仅因为姑姑长得美、身材高挑,总爱穿着当下最时髦的衣服,更是因为姑姑作为一名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空姐总是给我带来全球各地的新奇好玩的东西。就连我的第一篇英文作业都是“my cool aunt”。
姑姑比爸爸小十岁,从小爷爷奶奶宠着爸爸让着,又因为长得好看,没少招大家的喜欢。听爸爸说,小时候,总有小男生蹲点来家里看姑姑。爷爷的招牌动作就成了站在单元门口拿着扫帚等放学回家的姑姑,发现尾随的小男生,就瞪大眼睛吓唬他们,也因此落下个“门神”的称号。
姑姑大学毕业的那年,作为交换生去了德国,回家以后不仅带回来了中德两校的毕业证书,还带回来了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录用通知书(当然家里没人懂德文,姑姑逐字逐句翻译的)。当时为了庆祝姑姑回国,我们全家也聚在爷爷家,我记得当时姑姑眼里的兴奋和爷爷眼里的怒火好像动画里的高手对决,仿佛能看见火花。最终,家里除了爸爸保持中立,其他人一律反对,我是赞成姑姑的,可惜没投票权。
故事当然不会就这么结束,姑姑凭着在德国留学打工的钱,硬气的第二天就收拾物品搬出去了,也开始了她的空姐之旅。起初,需要在柏林培训三个月才能正式上岗。因为空姐事件,姑姑和爷爷闹僵了,几乎都是打电话来我家问爸爸关于爷爷奶奶的情况。而我总是爱抢电话和姑姑聊天,一遍遍的问她怎么考上空姐、国外有什么好玩的,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姑姑这个旱鸭子,因为德航测试中需要游泳技能,半个月从碰水就哭提升到了一口气200米。
二、
培训结束后的姑姑被分配到了柏林到上海的航线,在刚入职的三年内会经常加飞其他国际航线。姑姑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女神,还有比一边工作一边环游世界更酷的事情吗?
从上海到我们无锡有几个小时的车程,这几个小时我是最煎熬的了。无论我是干嘛,都会止不住的想姑姑这次会不会给我带礼物。从澳洲原住民编绳手链到韩国小蕾丝裙,每一件都是我的心头好。
姑姑进门了,我扑进她怀里,只见她偷偷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印有黑色蛋糕的盒子递给我。“小粉,姑姑这次航班延误了,时间紧张,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这是在机场买的黑森林蛋糕,这家蛋糕是做黑森林最好吃的哦。”我其实有点失望,虽然没吃过黑乎乎的蛋糕,但是和巧克力蛋糕差不多吧。上次姑姑带的巧克力,甜的异常,最后被我放进牛奶里,冲成可可才喝完。对于国外的零食,我都有些后怕了。
打开包装,一块黑乎乎的蛋糕占满我视线,蛋糕洒满了黑巧克力碎,还点缀了几颗发黑的樱桃(后来我才知道,人家叫车厘子),我们楼下蛋糕店的樱桃不是绿色就是红色的,虽然不好吃,但是看着好看。爸爸切开以后,我观察里了内部,通体全黑,夹层中有黑红色的果酱,像是女巫的毒药的颜色。我怀着对姑姑的尊敬,强忍着热泪,面露着微笑吃下了第一口。
蛋糕入口的一瞬间,我皱着的眉头展开了,好奇特的口感。浓郁微苦的巧克力、甜酸适中的樱桃酱、松软的蛋糕胚、丝滑的鲜奶油,还有混在里面一点点酒的香味解腻,简直太美味了。虽然无锡的蛋糕店不少,但是樱桃一般都是罐头里的,果酱都是以甜腻为主要口感,奶油的口感也容易过于厚重。
“太好吃啦,这款蛋糕像姑姑!甜而不腻!”我惊呼道。
三、
外表时髦的姑姑在1999年就爱穿露脐装、黑皮衣和紧身牛仔裤,蹬着一双酷酷的黑色皮靴。她这身打扮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我家楼下时总会引来小区大爷大妈的指指点点。正当我以为姑姑会当“空中女超人”飞一辈子的时候,她找了一个德国大帅哥结婚了。婚礼在德国举行,男方家财大气粗,包了一架飞机,将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接过去参加婚礼。白色的婚纱,绿色的草坪,神父的见证,以及搭成金字塔的黑森林小蛋糕,美好的就像童话故事。
可惜好景不长,某一天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我们全家人。门打开后,看见一脸憔悴拖着行李箱的姑姑,穿着孕妇装、运动鞋,略显凌乱的马尾,我都快要认不出来姑姑了。明明上一次见姑姑,也就是半年前,白色的婚纱、精致的妆容、幸福的笑容,这才是我心目中姑姑的样子,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裹着外套,偷摸的在爸妈房门口听着。“哥,这孩子我不想要了,我要和Hilde离婚,我实在受不了了。原本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Hilde帅气、多金、温柔,嫁给他,我就拥有了全世界的好。而爸爸说我一头脑热爱冒险总会有吃亏的一天也是不存在的。我想证明给他看,我活得比谁都好。但是,我错了,我只看到了Hilde表现出来的好,认识三个月就结婚了,结果,婚后他依旧和别人女人纠缠不清。昨天,我骂了他几句,他竟然打我了。”带着哭腔说完后,哭得更撕心裂肺。
我很关心姑姑肚子里的宝宝,和爸爸独处的时候问:“爸爸,姑姑真不要肚子里的宝宝了吗?姑姑还回德国吗?”“姑姑肚里的宝宝已经四个月了,医生说,如果不要,对姑姑伤害太大,最后姑姑决定留下宝宝。这段时间姑姑住我们家,德国她不想回去了,下个月我会去趟德国,收拾姑姑的东西,姑姑决定要离婚了。”离婚!才26岁的姑姑就要离婚了?一直在在我心中童话公主角色的姑姑忽然变成了悲情剧女主。
宝宝早产,姑姑大出血,本来就瘦弱的姑姑更憔悴了。渐渐的,我快要想不起来my cool aunt是什么样子了。
四、
姑姑出院后的一个月内,办完了离婚手续,得到了一大笔钱和宝宝的抚养权。那天的姑姑笑得特别好看,穿着碎花裙小凉鞋,my cool aunt又回来了。“小粉,我想开一家店,但是还没想好开什么店。”“蛋糕店啊,姑姑,你做的黑森林蛋糕比你德国带给我吃的还好吃呢。”出于私心,我提出了这个建议,以后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姑姑店里吃蛋糕了。“好呀!”一抹微笑出现在姑姑脸上。
蛋糕店制作的正宗黑森林成为了热门产品,也因为老板娘抢眼,吸引了不少追求姑姑的人。正当我期待求爱大作战戏码时,追求者被姑姑一一拒绝了。姑姑和爷爷介绍的一个相亲对象谈起了恋爱,对方是一个有点无趣的医生,和姑姑约会竟然教她保健常识,约会场所选艾灸馆。但是每次我见姑姑和他在一起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而对方眼里的温柔也彷佛只为姑姑而存在。
如今,姑姑和无趣医生的宝宝都六岁了,而十岁的混血大侄女也开始学做黑森林蛋糕了。吃着混血大侄女做的黑森林蛋糕,卖相十分不好看,但入口确是熟悉的味道。这让我想起自己第一次吃黑森林时的偏见,以为看到的外表就是蛋糕的味道,可品尝过后却出乎意料。食物如此,人,亦如此。
往期回顾:
01.最暖不过花胶鸡汤:纯情少年爱上女主播
这是《小食光: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第二个故事。简书首发,转载请联系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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