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局,常常让我想起古时候的驿站。特别是紧急的军情,常常使人不眠不休,马不停不息,八百里加急。常常到了城门口,马倒下,人递上加急信件,昏厥。
邮局,也常常让我想起读书时代,每每留恋徘徊于绿色的信箱。对梦想的追求,对亲情的依恋,对友谊的珍惜,使这个绿色信箱在我眼中分外特殊和神秘。
记忆中,我的第一封信应该是小学两三年级的时候。
小时候,我常常住在上傅姨娘家里。
姨父和姨娘待我极好。他们有四个小孩,就是我的大表哥、大表姐、二表姐、二表哥。大表姐为人朴实温和,待我友善;二表姐带我玩,带我到她的好朋友家去,带我到学校里,在她的位置边上放一把小凳子,她的同学待我十分好,常常来逗我玩;二表哥最小,比我略大两三岁吧,每次和我抢粥上面最稠的那一层浓汤,每次二表姐都会维护我。不过,二表哥经常和二表姐一起陪我上山捉知了。
大表哥是我最为崇拜的,他为人沉稳,对我和二表姐最好。
大表哥高中毕业就去福建当兵了。那是我已经读小学了。于是我就常常给他写信。
记得在一个冬夜,我吭哧吭哧写了很长时间,最后写到“大表哥,你什么时候回家,我经常想念你。”爸爸妈妈接过来一看,说:“经常这个词还是用非常好。”于是我把“我经常想念你”改为了“我非常想念你”。
也许,彼时的我,通过小小的绿色邮箱,懵懂间萌发过“我是一个兵”的梦想。
后来大表哥回家的时候给二表姐和我带了两件铅丝米,给二表姐是正红色的,给我的是玫红色,还有一点点图案。大表姐和其他表姐妹可都没收到呢。我那时高兴坏了,这可能是幼小的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读初中时,哥哥和小叔叔读大学了,哥哥在上海读书,小叔叔在西安读书。那时考上大学的人极少极少,那时的说法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绝大多数都纷纷掉进河里了。
那时我会给哥哥和小叔叔写信,告诉他们我中学的情况,向他们了解大学的样子,他们也会写信鼓励我努力学习。也许从那时候起,我对绿色邮箱传递的远方产生了向往。
读高中时,参加了一本杂志上介绍的一个文学青年的函授学习。
说是“函授学习”,真的是“函授”,通过信件的来往指导老师会对你的作文进行点评并提出修改意见。
印象最深的是我写过的一片最长的文章,题目是《见习女律师和她的朋友》,大概一万字以上的一篇小说。那时我全身心做着“做一名律师,锄强扶弱,伸张正义”的梦想,估计武侠小说看多了,把自己的梦想都渗透到小说之中了。我记得这篇小说有厚厚的一沓文稿纸。
“文学青年”的期刊也会按时寄来,学员的优秀作品也会选取其中。有一次我看到一篇题为《梧桐更兼细雨》的小说,这个题目马上深深吸引了我,那时还没读过李清照的词,觉得这个题目真的很特别,很美。
来来往往的信件中,也说不上有多少收获。只是,每次当我站在绿色信箱之前,慎重地把装着稿件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塞到信箱的那条缝里,然后轻轻拍了拍邮箱,听到信件落到邮箱底部的声音,每次都会产生一些期待和盼望。同时,我似乎听到一颗小小的文学种子在我的心底发芽。小小的绿色邮箱,它承载着我的文学梦想。
刚上大学的时候,第一学期的中国通史课,大课,星期四一个上午,通史老师姓王,比较宽容。我基本上趴在课桌上给我高中的好朋友们写信。那时候校门口的绿色邮箱和门卫收发室常常被我关注和光顾。
工作不久,便逃离教育,私自去深圳游历了一段时间,算是游历吧。
那时经常收到家里的来信,还有家里寄到的鱼片,是家乡的特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鱼片,小伙伴们竟然给我取了个绰号,叫“鱼皮”。那时混在一起的少年朋友有这几个:黄敏、张亚楠、王蕾、杨峻,还有一个叫哈迈一江,我们叫他哈迈江。还有几个台湾朋友,比我们略大,田曙莹,外号“田鼠”,李春怡,王国勇,孙秀芝。不过遗憾的是后来失去联系了。
有一次,爸爸写来的信中缺了一小角,反正家长里短,我也看不出来什么,那时候心大,也就没怎么细思。后来回家说起此事,原来是妈妈撕的,当时妈妈被拖拉机撞了一下,爸爸写信告诉我,妈妈怕我担心,把这些内容撕掉了。
在深圳,除了给爸爸妈妈写信,主要还是给小谢写信,小谢是我同学,也是同事。我们常常汇报各自的情况,我的信常常激发她对深圳的向往,准备也像我一样来深圳游历,她的信让我了解大后方局势。
校长后来也给我写过一封信,夹在小谢信中,我还记得最后几个字是“哒哒哒……”,表示时间过得很快,让我快快回来。
喜欢明信片,曾经每到一个地方,总要询问邮局在哪里。到邮局去买一些当地的明信片。忘记自己是否寄给过谁,青春的记忆太轻捷,有一些已经随着时光的河流轻烟似的飘走了。但是记得在喀纳斯,在导游的提示下,一张寄给了自己,一张让孩子寄给了老师,孩子正上小学,此时的他对老师一往深情、崇敬之极。也许是十分重视这种特别的形式,没有像别人一样简单祝福,马上让导游代为发送。而是觉得措辞还要斟酌,于是,一份是从远方给自己的祝福,一份是孩子从远方对老师的祝福,我们从喀纳斯带到了乌鲁木齐,在乌鲁木齐逛夜市之后已是午夜,慎重的在明信片写上祝福的语言,第二天匆匆离开了。期间并没有找到那个绿色的信箱。不得已,在飞机上找了一个感觉蛮亲切的空姐,拜托她务必在乌鲁木齐投寄。
喀纳斯山高水长,绵长的祝福我已忘记,但收到自己给自己遥远的祝福的心情却还记得;老师打电话来说收到孩子遥远的祝福的开心,也还记得。
小小的邮箱,曾投递了多少文学青年的梦想;小小的邮箱,曾维系了多少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小小的邮箱,游子在徜徉等待;小小的邮箱,父母在天天望眼欲穿。
时光流走,后来有了电子邮箱,现在有了微信等多种通讯工具。在我看来,微信里的文字在更多意义上,仅仅是自己对生活的独白,是记录生活印痕的空间。当然,也收录了朋友们的互相鼓励。
在沟通及其方便的科技时代,不知我们心中可一直牵念着一个小小的绿色信箱?
木心《从前慢》 摄于象山古城 摄于新疆离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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