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第二节课的课间,天气微凉,我们几个同学到操场上玩追跑的游戏,位置靠近一个花坛,里面种着一棵万年青。
轮到我追他们了,他们围绕着万年青左右闪躲来逃脱我的追捕,在此过程中自然避免不了摇晃万年青的枝丫。他们跑的很狡猾,所以我追的格外认真。他们跳下了花台,我也一个回马转身跟着跳了下去。
我这一跳就跳进了深坑中。
几步之遥外,一个教导处的老师板着一张脸直直的盯着我,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给我站住!”
他大声呵斥道。
声音的目标是我,找不到掩体,我立马本能的停留在原地。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跟前,“啪”的就是一个巴掌拍在我头上,拍的我头有点发麻,晶莹的泪花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强忍着不让它们逃离眼眶。
“你是哪个班的?”
“五(5)班。”
“班主任是哪个?”
“罗XX”
“你们老师讲过没有?”
讲过没有?班主任当然没有讲过不准在花台上玩耍了,因为大家都心照不宣,大家都明白,要爱护花草树木,不得攀爬花坛。我们这次只不过是一时玩得兴起才上去的,更何况虽然我们摇晃了树枝,但也没有弄断,甚至一片叶子都没有掉下,万年青还是完好如初的立在那儿。
这个问题着实让我为难。因为班主任确实没有讲过,但我也不能让班主任背这黑锅,我也不敢。
我只好硬着头皮道:
“讲过。”
“下节课的课间你给我到这儿来守着,不要让其他同学爬到花坛上玩耍。”
我内心相当的憋屈,我指着我那几个同学道:
“他们几个同样也上去了。”
意思很明显,既然大家都有错,那就都接受惩罚,公平对待,不能只惩戒我一人,不然我内心很难通达。我只不过是晚了他们一秒钟跳下来而已,方圆几十米都没有障碍物,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我的话语对我同学来说有点不够讲义气,但大难当头,我都不能明哲保身,还谈什么兼济天下?
见我把枪口转向他们,我那几个同学都一阵推脱掩饰,不停的心虚道:“我没有,我没有……”
“我说的话你难道没听见吗?”
教导处老师对我瞪着眼道。
“我下节课会来检查你在不在。”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就是一顿咒骂,我去你大爷的,你个狗娘养的,你眼瞎啊,这么多人你看不见吗,偏偏就找我一个人的麻烦,你眼睛被狗吃了啊。
想不到我也被当做了一只鸡,用来杀给猴看。
呸,你娘的,打了小爷还要叫小爷来当花坛守护者,没门!要是不动手我可能还会心甘情愿的来,现在动过手以后就不好说了。
你叫我来我就来,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我没有去当花坛守护者,事后也没有从班主任口中透露出一点关于此方面的风声,但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因为这个教导处老师打在我头上重重的一巴掌揭开了我埋藏在内心深处永远也不可能愈合的伤疤,那就是在一年级时被数学老师用竹片疯狂的虐待头部,这一巴掌勾起了我这段惨痛的经历。所以我决定报复,这种报复不是以堕落自己的学习来进行,而是要他感同身受的体会这种肢体上的打击所带来的疼痛。
这个教导处老师我有大概的印象,跟我同姓,都是姓朱,他家距学校的距离比我家稍远,我经常在放学的路上看见他,有一里的路程是我们都要经过的。
于是我开始在这一里的路上下功夫。
我整日冥思苦想,到底哪种方法比较保险,在让我功成身退后又不会被发现身份。
我大致研究了下这一里左右的路程,曾经这样计划过:在分叉路口,待他走进一条岔路时,我手提一根短木棒从背后给他的头来一棒,或者直接在他的背后跳起来狠狠在他头上盖个“锅盖”,或者不用近他的身,就站在岔路口向他的脑袋扔石头……然后快速跑向另外一个岔路,待他回头寻我时,我早已无影无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一想到能大仇得报,我内心就一阵汹涌澎湃。
可最后我还是预估不足。
我曾经无数次形影不离般的尾随在他的身后,由于手中拿棍棒过于明显,于是我打算空手从背后突然暴起狠狠的在他头上来一巴掌,让他也尝尝被盖“锅盖”的滋味。
可是他每次都差不多和学生们一同上下学,前后左右都是学生,如果我突然发难,那我根本不可能及时全身而退,可能还会被从后面蜂拥而至的学生推到他的面前,最后得不偿失。
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众多耳目,有众多耳目就有天罗地网,有天罗地网,别人就会守株待兔,等着你自投罗网。
然后我就安慰自己,我就不信平时你不会赶集之类的,到时候学校不上课,路上没有人,如果碰上我就再伺机而动,总有一次我要让你栽在我手里。
归根结底,我还是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一年多后上了初一,再次被盖“锅盖”,我依然没有足够的决心和勇气。
第二次被盖“锅盖”在刚上初一没几天,盖“锅盖”的人是数学老师(貌似我上辈子跟所有数学老师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从小学到初中都跟数学老师肢体接触过),一个身高近一米八,长的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为什么说长的贼眉鼠眼?因为他的眼睛和嘴实在是太像老鼠了,特别是笑起来显得相当的猥琐。
不像现在新改版的小学课本,当时我们是在初一年纪才开始学习正负数、认识有理数。在学习正负数之后自然免不了做题目来巩固一下,当时做的题目是:
“一辆车向右行驶80米后再向左行驶120米,最后向右行驶30米,请问这辆车距原来的位置多少米?(向右记为正,向左记为负。)”
看完这个题目我就小声骂道,你丫的你这辆车神经病吧,左右来回的开,你是洒水车吗?然后我一边根据题目意思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答案:
“右:+80
左:-120
右:+30
向右共行驶(80+30)米=110米;
向左共行驶120米;
120-110=10米
最后车在原来位置左方(-10)米处的位置。”
写完后我就坐在座位上开始神游,此时数学老师在教室里四处查看学生做题情况如何。没过几分钟他就到了我的位置旁边,因为我坐在靠墙的位置,所以他弯着腰将身体探向我,将我的课本抽了过去。
刷的两秒看完后,他就在我头上拍了一下:
“在答案里面标注好,向右记为正,向左记为负。”
然后他就掉头去看别的同学了。
这一个“锅盖”他并没有用力,只是手指头擦了下我的头,但我也略微有点不爽。自从有了小学那段经历,我的头部就是一个禁区,我最记恨别人动我的头,我本就不够聪明,我担心老是被打头会把我给打傻了。
所以在数学老师转身后,我就小声骂了句:
“你个狗R的,你TM还真是鼠目寸光啊,人家题目上都跟你标注好了你还要浪费什么劲啊,多写上那句话人家就会给你100分?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去你娘的……”
我一边暗骂一边很不情愿的把题目上那几个字照搬了下来。
主要原因是这个贼眉鼠眼的老师人高马大的,实在是让我生不起夜路算计他的想法,也好在他没有弄疼我,不然结果就不好说了……
但没过几天后他就在晚自习上给全班同学来了个惊心动魄的“锅盖”表演。
每个周三的晚自习都是留给数学这一学科的。在学完有理数运算的概念后,为了能使同学们熟能生巧的运用这些概念,老师往往都会放题海战术这个大招。
所以在周三晚自习上,数学老师拿着一个小笔记本径直走到讲台上,二话不说就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抄写有理数加减乘除的计算题,写了整整一黑板,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粉笔尾巴扔向前门的角落里,啪的将笔记本丢在讲桌上,面向大家道:
“赶紧给我做!”
然后就出门透气去了。
像加减乘除这些东西,在小学我们就已滚瓜烂熟,闭着眼睛都能做。但现在我们刚接触新概念,又加上正负号,当数字变成有理数时,当时的我们就变得焦头烂额了。就像这样的题目:
-8+(-)3×(-)6-9×(+)5=?
……
什么同号得正,异号得负等等这些概念新得不能再新,弄得我是心绪烦躁。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在外面放风的数学老师回到了教室,从窗户边第一排的位置开始巡检。
窗户边第一排坐的是我们中学里一个老师家的儿子,跟数学老师相熟,所以数学老师指出了他计算上的错误并认真仔细的讲解给他听。
第二排位置上坐的是我小学四五六年纪的同班同学,初中他也和我分在了同一个班。他老爹是我们中心小学的一个老师,跟初中这个数学老师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彼此间都不认识,又何来什么关系?
数学老师看了我这同学做的题后,“啪”的就是一巴掌盖在了他的头上:
“猪脑壳!”
再往后看,做的还是错的……
“啪”“猪脑壳”
“啪”“猪脑壳”
……
啪啪啪的连续十几巴掌拍在头上,直接把我同学给拍哭了,不停的啜泣,眼泪和鼻涕都泛滥成灾了……
见我同学淘号大哭,数学老师终于停手了,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打错了,他对着我同学鄙夷道:
“哭哭哭,这么简单的都不会做,你还好意思哭?”
一听这话,我们都在替我同学打抱不平,他娘的,打学生还有理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好的教师教学生要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呢?都被你吃屎吃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贼眉鼠眼的数学老师也不安慰我同学,说完这句话后又开始巡检下个同学,紧接着就是……
“啪”“猪脑壳”
“啪”“猪脑壳”
……
“猪脑壳”“啪”
“啪”
……
每一声“猪脑壳”后都有“啪”的一巴掌来做补充。
尼玛这是在练铁砂掌啊!就算人家学生头不痛,你的老鼠爪子也感觉不到痛吗?还是这么多年的教书生涯让你早已把铁砂掌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一时间啪啪啪的“锅盖声”连绵不绝,弄得整个教室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除去那些中学老师家的孩子或认识数学老师的同学外,其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如坐针毡,我们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从窗户边过道慢慢向靠墙的那条过道挺进,此刻危险正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近。我浑身不住的颤抖,体温也在极速下降,虽然现在是九月的天,但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三九天一样寒冷。数学老师越来越近,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愈发的焦灼不安,飞速的在脑海中想着该如何躲过这次“锅盖”。
“请假上厕所?”
“假装生病,请假回去?”
“抄同桌的?同桌虽然成绩好,但在学习上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平时不懂的问题向他请教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怕我超过他,他现在做好的题目都用另一个作业本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
想了很多应对的计策,可都不太现实。搜索枯肠却无一条应对之计,让我很是苦恼。
题目我是万万不能做的,因为我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准确,不能以身试险。所以我就一边提心吊胆,一边速度极缓的抄着题目。
很快数学老师来到了我的桌前,在看完同桌的作业后,他终于伸手来拿我的作业本了。
我赶紧抬起压在作业本上的手,目光随着作业本转动,最后停在了那张老鼠脸上。我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喉咙一阵干涩,心脏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预想中的“锅盖”并没有落在我头上。
在将我的作业本翻篇看了下后,数学老师把作业本递向我手里道:
“空不得,一题一题的接着往下做。”
我心虚的接过作业本,闪躲着目光点了点头。
数学老师继续向前巡检,我则低头在作业本上装出在很认真计算的样子,直到他渐行渐远,没有再杀回马枪后,我才如释重负的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摩擦的“锅盖”是我学生时代最后一次被老师肢体接触,此后一帆风顺,再没有发生过。
老师该不该打学生?其实像规章制度类的错误,对于调皮捣蛋的学生来说,适当的给他们点皮肉之苦,让他们改过是非,这理所应当,但要分轻重缓急,不能将学生当做情绪发泄的工具。
对于智力发展一般或者那些智力发展缓慢于常人的学生来说,在学习上发生的算不上错误的错误,如果对他们变相的体罚,那我觉得是不应该的,否则就是不遵循小学生身心智力发展规律,也是对智力发展缓慢学生的侮辱。
在我看来,老师惩罚学生总结起来无外乎分为两种,其一是教育指导型,其二是暴力发泄型。
教育指导型的老师通常都是和颜悦色,对待学生通常是循循善诱、谆谆教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体罚学生,这种老师百不一存;当然了,现在的老师都在向着这方面靠近;
暴力发泄型的老师则是将学生当做情绪的发泄口,每每炮火连天的谩骂其词,对学生大打出手,拳脚相向。这种老师往往最多。
就算不考虑网络舆论,在新课改的教育观下,现在的师生关系也是愈发的融洽,几乎很少出现惩罚学生的情况。
家庭和学校是学生成长的两方净土,如果学生在家庭得不到支持和鼓励,在学校得不到老师的关怀,那么在学校遭遇暴力惩罚时,若得不到及时的化解,像被性侵一样,将会对日后孩子的成长产生许多负面影响,甚至毁了孩子的一生。
首发来源:微信公众号《文苑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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