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返的车轮一转动，我就从涌挤的车厢里又望见了隔几尺远的那个小魔鬼紧挨着纪春光坐在前面，她那极为优美俊健的背影在华丽明艳的格子呢上衣的衬托下，简直是天女下凡；那姑娘有时偏过一下脸，那动人的脸部侧影给人的印象是何等之深。我有点忧闷，把头埋向前排的椅背上，装着疲倦不堪的样子，一任车子把我的全部烦恼颠落在路上去。如果那小魔鬼不坐在我的大媒人身边，我不会惹上这样的无聊的烦恼；如果她不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出现，我当然就压根儿没注意到她，更不会拿她和小兰作比较。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多次在那“危险的小桥”附近又踫见过这位大美女，她车骑得非常好。记起来了，她很有可能是1978年冬天我在柳浪湖那农户家看到的那个小美女～沙河小学离那村上只有两里路。7年过去了，如今她早已出落得这样标志！她每次看到我，脸上都露出了微笑，显然她认为算是认识我的。我一脸正经，不相信那微笑里有什么特殊意义。回想起来，再次踫她都是在星期六放假我回家的路上，不排除美女计算好了的。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会叫住那个姑娘：“哎！我们谈吧！”“我有弄不清楚的胸闷病，你愿意等不？你给我半年时间行不行？”
回校后，小兰在这里呆了两天，我们没有话题，我究竟喜不喜欢她我不清楚，她喜不喜欢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没有所谓的爱情的冲动。
小兰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外省的大马戏团到县城来了，说是如何如何精彩，于是又一路去看马戏。在县政府大院附近，碰见了大姨夫，这个区委干部老远就给我们打招呼，分外热情，对我和小兰却装没看见。不知怎么搞的，我和小兰跟其他的人分开了，可能是照顾我俩感情培养的需要，而特意另外买了两张票吧。
那巨大的帐蓬里人山人海，气氛十分热烈，时时掌声四起，时时阵阵喝彩。我对几丈开外的一切景物都是模糊的，那在遥远的半空中的精彩画面一点印象也没有，那时我总觉得配戴眼镜很难为情。我一心想离去，那混浊的空气，刺耳的音乐和吵闹声使我心烦意乱。小兰看得挺入神，只好挨着。
站得好累人，后面的人不知怎的越来越多，向前涌挤，我快要从简陋的长木椅上掉下去了。我前排下面有个长相标志的中年妇女，显然是城里人，衣着华贵洁净。她对男性的吸引力超过了一般少女。这里是帐蓬入口附近，不断有人挤进来，我被后面的人挤得实在没法的时候，把手轻轻按在那美妇的左肩上，那妇女回过头来温和地微笑着，像在说你就按吧，我真的就坦然地越按越紧；当她不断地回头微笑时，我都赔上一个抱歉的谢意和点头微笑，差点眉头传情了。小吕忽然说：“走吧，不好玩！”
我们看电影，一个样，不戴眼镜我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影片的名字我都不晓得。忽然，我一阵胸闷，实在受不了，我丢下小兰一个人，到外面吐口气。想到她左手边有人模样潇洒的男子，我似乎不放心起来，又带着沉重的胸闷回到座位上。小兰一心看她的，像无事一样我很是喜欢。可是，银幕上那迎面扑来的巨大而模糊的画面，那震耳欲聋丶雷鸣般的伴音不到10分钟又把我赶出了影院。我一直在后门外呆到估计电影已刚好结束的时候才迅速返回到小兰的身边。
总之，这胸闷，弄得我从始至终像一个特务一样。我对说亲这件事一直都是非常被动的，我毫无准备，仅仅是因当年龄大了，年龄一大不结婚似乎就不是正常人；为了说明我是正常人，就必须结婚，不得不结婚。仅此而已。实打实讲，小兰不是顶顶优秀，但绝对不差，完全配得上我，是我配不上她。但我是吃国家粮的，她不得不勉强自己接受我。
我们按乡下的常规程序走了一通。首先是大姨姐带着小兰来我家“过门”，我们家也请来亲戚，见证一下这门亲就这么定下来了。我给小兰买了手表丶衣料，花了几百块钱。我工资才40来块钱，花这笔钱在我很不容易。
我依然老是沉浸在自己的胸闷中，一直没有青年人应有的朝气。我在小兰那里找不到情爱的感觉，但自从确立了关系之后，对她又有较强的依恋情绪，何况我为她花了钱，她就应该是我的。回想起来，恋爱的确是一门艺术，它需要技术，需要经验，需要精力，需要时间，需要舍得花钱，需要能说会道，更需要懂得性爱～这个显然特别重要！
而我，这一切都一无所知。这一来我显得幼稚无知，非常的迷茫，非常的弱势。
为了筹得嫁妆款项，小兰被她大姐安排在区工业园的糕饼厂上班。这厂离我家才两里路，按说挺好的。可是我很快就听到些关于她的不好的消息。有一次，王一纯和我说，今天他骑车从县城回来，看到她和一个男的在公路边说话。她穿着红条纹衬衫是不是？你小心！不要让人把头趟水捞去了！不错，那红条纹衬衫就是我上次给她买的。
有天我二舅和我说：“你干吗要找企业的？”他都看到或听说了什么不好。
我三叔是那邻近厂里的会计，也隐隐约约地和我说怎么找这人？
糕饼厂旁边还有个榨油厂，榨油厂开工不久，小兰被调到榨油厂。有天她和厂里两个青年出来收菜籽，来到我家。我母亲让小兰给他们装烟，其中一个青年阴阳怪气地说：“你让小兰装烟没道理，实在没道理，，，”这是我回家之后，母亲告诉我的。
算了，管不了，我钱都花了，还能怎样？
农历五月一转眼就到了，也就是端午节到了。我在端午节前一天下午，想接她来我家过节。见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被窝早都卷走了的房间里，姑娘们就剩下她一个人没走。我一阵高兴，还以为她在等我呢。我没话找话说了一声，这回我给你家送节可能随便了点，，，，
回想起来，我也太天真了！那时乡下新女婿送初节是个非常隆重的事情，有所谓“八斤八糕”之说，有时礼物可以多到一大担。还必须给未婚妻买许多诸如衣服鞋袜睛雨伞之类。而我都没有，因为我不懂那一套。置办不完备，或太随便，意味着准备中断关系呢。结果呢，我只砍几斤猪肉送去完事，她嫂子当我面大发雷霆我还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呢。我母亲之前是一句话也不说，她知道我肯定是弄不来，一定会把事情弄砸，果然；反正她是不闻不问的，不关她事那派头。几年后二弟给未婚妻家送初节真的是一大担，出发对我那娘还千叮咛万嘱咐。这方面二弟和我一样非常无知，这就是待遇完全不同，我母亲那时的确想我把婚事弄黄，非常明显。
回想起来，小兰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给她家送节非常随便的事，这天我一提到“送节”两个字，她那个样子几乎要大发雷霆。我因为不懂得背后的缘由，她这样我不知如何是好。我问她去我家不？她死着脸磨磨蹭蹭像在等谁，在房门口站着不动，默不作声。一个男的打饭过来了，经过我们面前，她立即扬起头朝他妩媚羞涩地一笑。脸一转向我，笑容又死去了。我非常怀疑，我要是不来，整个厂区都空荡荡的，她说不准这一晚会在那个男人房里过夜的。人家全走光了，她还在这儿等什么？
反正她不说话。和她相处最深刻的感觉就是她冷得像铁冷得像冰，总一句话也没有，让你去猜。这性格这习惯她延续了一年又一年。
如果来我家，那一出厂门，穿过公路向西一会就到了。她怎么也不想和我搭扯，笔直沿公路向清河镇方向走，我叫她上车也白说。我正好要去沙河学校拿集体蒸好的包子粑，方向相同，就跟她一路走。我在路边水塘边停下来洗把手，她望都不望我一眼，一心走她的。到了清河镇，她先到区竹器社找了下同村的闺蜜，接着走几步去了中心商场，我向沙河方向去。我们同时都回头望了一下，目光里都充满了仇恨。
这一晚我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上午，我决定到她家去，名义上是接她来过节，其实是想进一步搞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我甚至担心她昨天下午分手后她是否立即又回厂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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