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写出世界上最烂的垃圾的自由

（野蛮生长第18篇，字数1136）

下雨的早晨，我睡过头。赶上公交车的时候，我预料到自己会迟到。但是我不想考虑这些，我想睡觉。

车上没有空座位。我左手拿着伞，右手握着吊环。我把头靠上去，把那只吊着的手当枕头。我想睡去，但是没有睡着，我在责备自己会迟到。

忽然面前的位置空出来了，我犹豫着，因为上面写着：老幼病残孕。后面传来一个男声：“你坐吧！”我放下了所有的力气，坐下。低着头，刘海遮住半张脸，这样别人看我是模糊的，就像我看窗外一样。

窗户结着细细的水珠，外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朦朦胧胧的样子。窗外来来往往的都是车，一片树叶被一辆汽车的轮胎裹挟，它紧贴着那个齿缝，随着转圈，又落在了地面。天晴的时候，我看过环卫工人扫起厚厚的落叶。这片落叶也会被扫进垃圾堆吧，接着被烧毁或者自我腐烂。

落叶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却无法避免。

真糟糕！当我写下这样的文字。我想到《四重奏》，那封观众来信：

《四重奏》

还要写下去吗？当我写到第十七篇文章时，我就意识到自己写的煽情又老套，不断的在重复。我不敢回头看自己的文字，我害怕确认自己写的都是垃圾。为什么不放弃呢？我就是那片落叶或者那缕烟。我没有写作的天赋，也并非十分热爱文学，更没有迫切表达的欲望。我写的东西是垃圾呀！垃圾是没有存在意义的。

我被这个问题缠绕着。

灿灿看了《记忆里的味道》，说：“写出来，能写出来，就是意义了，这篇就很好啊！”我心里徘徊着“这篇就很好啊！”但是这里面有多少是安慰分呢？如果我们不认识，作为陌生人的她，还会觉得好吗？小学里有篇课文，有个小朋友写文章给家人看，妈妈说“精彩极了”，爸爸说“糟糕透了”，真好，可以得到这样的鼓励。

但是鼓励能坚持多久？花完之后，我要为什么写下去？当我确认自己写的是垃圾的时候。

豆瓣广播上，有人写道：

一本短篇集一年间走了7、8家出版公司，没过。一本青春类长篇陆陆续续也走了7、8家公司，没过。好了，现在新的一本长篇完成，已经有两个公司给毙了，说是太纯文学。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家公司毙掉我的书稿。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我陆续收到各种退稿消息，已经无所畏惧了。

这样的话，我也想问问，为什么还要坚持呢？有价值吗？有意义吗？有未来吗？请告诉我，我已经不知道该写什么了？当我确认自己写的是垃圾的时候。

我已经想要放弃了。

朋友转发一席郭玉洁的演讲给我，其中一段，说：

但是与此同时我也在想，到底谁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谁的生命被记录了。当然，很明显，是那些大家认为重要的人，那些有名的人。会有人知道那些普通人的故事吗？比如说我那个姨妈的故事。

我想起读过的《先上讣告后上天堂》，想起苔原公众号的“这一周有谁死了”，想起《物怪人间》里那个因为报纸讣告版消失而犯罪的人，想起我爷爷，普通人，对呀！我应该写这些人，这些经过我身边的人，这些随时会被生活遗忘的人，我只要记录就好了，不要管文字要怎么优美，观点要怎么有趣，人物心理要怎么描写细致……不要管，没有天分，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没有未来。

娜塔莉·戈德堡在《写出我心》里写道：

写作时，不要説：“我将写作一首诗。”这种心态会使你当场呆掉。尽量不要对自己有所期许，坐在桌前，说：“我有写出世界上最烂的垃圾的自由。”你必须给自己空间，没有目的，痛快地写。

图片来自《四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