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总有些令人无法承受，却又必须承受的东西。
它们或沉缓厚重，或虚幻飘渺，或轻快悠扬，或诙谐讽刺，像跳跃的五线谱，奏出人生一首冗长的交响曲。
____题记
儿子跟着婆婆终究还是走了。
当载着她们的车子渐渐远去的时候，我的心里五味交织，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几天来，只要是问儿子回不回老家，他总会反问一句：“妈妈去不去？”
听说妈妈不去，他就也不回去，要跟着妈妈。
并问道，“这里没有幼儿园吗？我就在这里读书好不好？”
“妈妈要上班，挣钱给你买好吃好玩的东西。你要乖呢！”
“我不吃东西，妈妈，我要跟着你。”
......
这些话听得我心里发酸。
大半年了，总算和儿子相处了这短短七天。
虽然只有七天，对我而言，也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然而就这七天，也是不完整的，因为我一直都在上班，只能在晚上陪伴他。
每天早上临出门，我总要交待一句，“妈妈上班去了。和姐姐、奶奶在家玩，乖乖的哦！”儿子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舍，可还是会说：“妈妈，拜拜！”
难道不到三岁的孩子，却也懂得了如何正确对待取舍吗？这令说话间已走出家门的我，不敢回头。
下班后急急地往回赶，刚走到家门口忍不住喊一声女儿或是儿子的名字，姐弟俩就兴冲冲地跑出来，“妈妈回来啰！”一边一个缠绕着不放手。
与他们亲腻了一会，该去做饭了。我一起身，儿子就开始跟进跟出，且蹦着跳着，像只欢快的羔羊。
有一次，我切菜时，他在旁歪着脑袋仰着脸，对着我说：“妈妈，你上班，我好想你，你一回来，我就好高兴。妈妈，你高不高兴呢？”
吐词发音都还不是很准确的儿子怎么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我不禁呆住了。眼眶一热，声音也哽住了。我蹲下来搂紧儿子，喃喃地说，“妈妈高兴，妈妈高兴......”
反复思考了两天，觉得还是应该让儿子跟在我身边上幼儿园，于亲子教育有利。
即使我们现在条件不够，但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持之以恒去坚持，再大的困难总是会慢慢克服下来的。
于是去找婆婆商量，希望她能留下来帮助照看孩子，我才好安心做事。可婆婆不容我把话说完，就急着说，玩了好几天了，早就要回家了。又说家里这样那样的事等着她回去做，在这里天天什么事也没有，闲不住。
我知道，她是觉得在这环境不熟，不自由，太闷了。
也是，在老家那个地方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长时间的离开过。那里的人，那里的事；门前的河，屋后的菜地；甚至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是她生活的印迹，她又怎能离得开呢？
让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离开她的故土，虽说是出于无奈，也确实残忍了些。
只好作罢。
然而，老公在外地工作，我带着两个孩子，还要上班，也是不现实的。
只有再一次忍痛决定，将儿子送走。
写到这里，我驻笔良久，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任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双眼。
送她们走的前一天，就开始反复跟儿子唠叨，你要回去上学，妈妈要上班，过些天就回去看你，在家不能好吃，要听奶奶话，从小养成好习惯......
他似懂非懂统统回答好，但后面还是要补上一句，“妈妈，你也回老家。”
我无语。
最后半天的相处，感觉时间是在向前飞驰。
两点半的车，很快就到了一点。
婆婆催得不行，快点，快点，赶快收拾东西，赶不上车了。
我坐着不动，想留他们再住一星期。看婆婆那架势，一星期是不可能了，那一天也好，明天走。
磨蹭了半天，终究抗不住老人家似箭的归心。我也烦了，三下两下收拾了东西拉着儿子就匆匆往外走。
到了车站看时间才两点。
因为有车可以坐，儿子很兴奋，在几棵树周围绕来绕去捉迷藏，觉得好玩。玩了一会，还不忘跑来问我，“妈妈，车还不来呢？你回不回去？”我含含糊糊没答后面一句，他也没在意，注意力又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吸引住了。
在这样的情境下，等车的心情是极度矛盾且复杂的。
也由不得我复杂多久，班车准时来了。婆婆拎着包先上车，我抱着儿子也跟了上去，刚把她们安顿好，车子开始慢慢启动，我慌忙跳了下去。
哪知还没站稳，车却又停了，只见不远处有个人边挥手边往这边跑，原来是个差点误点的旅客，好悬！
感谢你，不知名的旅客。你给了我哪怕只有两分钟的时间，让我还可以握握儿子的手。
儿子趴在打开了一条缝的车窗边，我紧紧地抓住他伸出来的小手，却说不出话来。儿子，原谅妈妈，原谅妈妈......
而儿子此时却是既不悲也不喜的表情，只是看着我。婆婆在旁叫他说再见，“妈妈，再见！”说完，就在车座上前俯后仰地好玩去了。
我的孩子，我还担心他会大哭呢。
也许，这一年多来聚聚散散的几个回合他已经习惯了，真正懂得了取舍不由他吧。又也许，孩子天性就是好奇、好玩的，只要有感兴趣的事物就不管其它了。
这样也好，减轻了我更多的担忧。
车子缓缓开动，儿子将头转向了我，我向她们挥了挥手，他也向我摆摆手，仍是不笑也不哭的表情，只愣愣地望着我，望着我......
渐渐地，他的脸，变得模糊。
只留下车尾的排气味扑鼻而来。
我转身，迎着八月依旧灼热的阳光。
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小到如车开过时扬起的尘埃，瞬息间就不见了踪迹。
前面，宽阔而又喧嚣的马路没有尽头，后面，是载着婆婆和儿子渐行渐远的车辆。
我在心底默默祈祷：婆婆，安康！儿子，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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