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树先生》:“超越主义的现实”
“超越主义的现实”是阎连科小说《受活》后记中提出的不成文的概念,阎连科直指中国文学创作的最大弊端:“跑偏的现实主义”:
“越来越感到,真正阻碍文学成就与发展的最大敌人,不是别的,而是过于粗壮,过于根深叶茂,粗壮到不可动摇,根深叶茂到早已成为参天大树的现实主义。
从今天的情况说来,现实主义,是谋杀文学最大的罪魁祸首。
真的,请你不要相信什么“现实”、“真实”、“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是创作的惟一源泉”等等那样的高谈阔论。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真实的生活摆在你的面前。每一样真实,每一次真实,被作家的头脑过滤之后,都已经成为虚假。当真实的血液,流过写作者的笔端,都已经成为了水浆。真实并不存在于生活之中,更不在火热的现实之中。真实只存在于某些作家的内心。来自于内心的、灵魂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强大的、现实主义的。哪怕从内心生出的一棵人世本不存在的小糙,也是真实的灵芝。这就是写作中的现实,是超越主义的现实。如果硬要扯上现实主义这杆大旗,那它,才是真正的现实主义,超越主义的现实主义。
现实主义,与生活无关,与社会无关,与它的灵魂——“真实”,也无多大关系,它只与作家的内心和灵魂有关。真实不存在于生活,只存在于写作者的内心。现实主义,不存在于生活与社会之中,只存在于作家的内心世界。现实主义,不会来源于生活,只会来源于一些人的内心。内心的丰饶,是创作的惟一源泉。而生活,仅仅是滋养一个优秀作家内心的养分。我们总是被现行的,有一定来源和去向,目前在视野的街上游来荡去的所谓的现实主义,弄得眼花缭乱,迷失方向,所以,当我们偶尔清醒的时候,会被所有的人看做是头晕脑涨、神经错乱的时候。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去吧。既然要摆脱妓女,就必须牺牲母亲,那就牺牲母亲好了。至多,母亲会给我们一记耳光,那就让我们把左脸和右脸都迎着耳光罢了。因为文学的成长,总是以摆脱现实主义而获求另外的现实为前提,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这样一试呢?”
《hello,树先生!》像是对阎连科老师做出的回应。
电影的真实不是照搬,不是记录,不是复制,而是一个人眼中的世界,你看到它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你知道吗,当我们相视的一刻,
就是世界最美的瞬间,
就算给我个村长我也不当!”
“相思是烟,相忆是酒,
你就像那烟酒,搞得我烟不离手,酒不离口。”
这是树先生写给女朋友的诗,满是真诚而粗粝的美。
他抽烟,她看着他,也点上了烟,他从她嘴里轻轻取下烟,
“女孩子抽烟不好。”
这些事情,似乎发生在城市,似乎是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
树先生也似乎更应该生在城市长在城市。
在城市,树先生不会被视作异类,在生活上不至于落魄。
可树生在农村,所以他注定格格不入。
所以他只能做出无望的挣扎。失败。
或者以一种魔幻的方式反抗。
树成了“大仙”,这样,他可以“以毒攻毒”保留尊严,甚至更进一步,获得尊敬。
而村里的人,他们无法接受一个感性的树,善良的树。
直到树变成了他们恐惧的“化解者”,
他们更愿相信一个“假的”但“有用”的树,而不是一个“真的”“格格不入”的树。
他也因此获得了“真的”身份和地位。
像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足够感性,却并不清醒。
理性无法带他们走出现状。
现实在他们面前永远是“失真”的状况。
感性和理性的倾斜造成了他们的无力。
他们无力认清现实,只能将眼前的世界合理化。
树眼中的世界因此混入了死去的哥哥,父亲。
他们活在树的脑海中,比眼前的人更加真实可信。
梦成了唯一的现实。混合着这个绝望的世界的碎片。
直到世界变得混沌一片,不再可分,难以辨认。
变成红色的世界。
树失去了诗意美好的世界,换来了一个真假难分的世界。
这个世界,再没有悲伤,也没有欢乐。
只有无端冒出的魔幻现实。
他活成了他们希望的样子,迎接他们敬畏的眼光。
无数个这样的魔幻现实曾经上演,正在上演。
这就是“超越主义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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