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呀，陌小蛮

（十）

大三刚开学，水妹便搬回学校寝室住了，她说，和黄绿蓝住在一起，很辛苦。

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追问道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水妹说只是纯洁的室友关系，顶多算朋友。

我说：“那你们这两年白住了？”

水妹说：“还好，只是明白了什么叫‘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我和默子对着电脑屏幕哑口无言。好吧，初恋和男神这种东西，果然还是适合封存在完满的少女心记忆里，一旦不小心掀开一角，就像吹破了的泡泡，转眼间，便化作水汽，落在柴米油盐中无处可寻了。

大三下学期，我在寝室里一边咀嚼着奥利奥，一边没日没夜的赶稿子，突然收到了郭子傲一条没头没脑的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他说：“我有女朋友了。”

我停止机械的码字动作，直到手机屏幕由亮变暗，我才重新按亮了Home键，然后回了一句：“消失这么久，一来就秀恩爱？”

过了好久，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她追了我三年。”

我回他：“那，恭喜啰！”

趁着手机屏幕还亮着的时候，我又发了一条：“记得明天给我寄包狗粮。”

之后，手机屏幕慢慢暗了下去，再也没有亮起来。

我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走出了寝室，外面小卖部的灯还亮着，我进去，懵头懵脑买了两桶泡面和一大包奥利奥。

萝莉回寝室的时候，发现我在厕所里吐，她急忙把我扶了出来，问我怎么了，我拿水杯漱了漱口，苦笑着说：“奥利奥，过期了。”

再之后，郭子傲没有给我寄狗粮，我们的联系更少了。

大四过年回家，我、水妹和默子来到了高中时常去的奶茶店，我们一人要了一杯原味奶茶。

默子成功的保研了，她们学医，本科有五年，研究生又要三年，整整一算，学下来要八年左右。有一次寒假我们去默子家蹭饭，看到她的那本《外科学》，我和水妹当场懵逼，那是有两本新华字典加长版的厚度吧，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默子的笔记。

四年了，默子一直没有谈恋爱，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一直在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所以，奖学金、交换生、技能大赛、保研，她一个没落下，在我和水妹眼中，默子简直是学霸中的战斗机，不仅仅是优秀，简直堪称完美。

不经意间，我们谈到了学霸A，我和水妹脑袋一转，看向了默子。

默子喝了口奶茶，微笑着说：“他呀，现在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我和水妹指着默子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有情况！”

默子说，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有悄悄的关注着学霸A的动态。原来，高中的时候学霸A便和他们班一女生在一起了，高考后两人去了不同的地方，异地四年，现在，女生去了他在的城市，两个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异地恋，开始正式在一起生活。

“不是吧？他和谁在一起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我看着默子，追问道。

默子说，据说是个很普通的女孩，成绩一般，家境一般，长相一般，很平凡。

我和水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不会吧......”

“是呀，我一直都努力的想让自己变得优秀，觉得只有自己足够优秀了，才配得上去喜欢他，去爱他。于是，一直朝着自己假象的目标努力着，追求着，然而，爱情这种东西，原本就没有什么配不配，更没有衡量谁好与不好、该与不该、值得与不值得的标准，爱情啊，它原本就只是爱情而已呀。”默子一口气说完，杯中的奶茶在她手心荡漾开去。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他，让我成为了今天的我。”默子微笑。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默子。

水妹轻轻呼了一口气，笑嘻嘻的说道：“看来，我们三个注定要相依为命，羁绊一生啰。只是......”水妹一把挽住我的胳臂，脑袋靠在我身前：“可惜了，你和郭子傲没能在一起。”

我苦笑，肩膀一抖，将水妹甩开，心里却终究泛起微微酸涩。

是啊，是有点可惜呢。我以为，他会永远住在那里；我以为，我们，会永远住在那里的。

除夕的晚上，我裹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提着去超市买的一大堆零食准备晚上和家里人一边补足能量一边抢红包。

走在回小区的路上，走过红绿灯，转过路口后继续往前走。两年前周边改建，昏黄的路灯和大榕树不见了，平整的街道上，红灯笼和霓光灯在一排排整齐却光秃秃的树枝上拼命闪烁着。我紧了紧围脖，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叮铃铃！”

“叮铃铃！”

我顿了顿，抬眼望去，一个男孩骑着自行车，女孩坐在他的后座上，毛茸茸的手套将双手裹得严严实实，女孩像树袋熊一样牢牢捆在男孩身上，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脸上幸福的笑开了花，男孩骂骂咧咧的一边抱怨着女孩太重，一边却抽出一只手握了握环在腰前女孩的手，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的经过我身边。

我的目光一直静静的追随着他们，看着他们慢慢远去，恍惚中，记忆里某个角落被轻轻唤醒，也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骑着自行车，女孩坐在后座上，他们的耳朵里分别塞着耳机，一言不发，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向前远去，经过大榕树，经过红绿灯，再经过一个转角，然后，他们的背影在转角最后透过的光亮中，渐渐消散。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两个背影，终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夜空突然绽放开一朵朵烟花，我抬起头，看着无比璀璨，无比闪耀花海，轻轻微笑着：

再见了呀，郭子傲；

再见了呀，陌小蛮；

再见了呀，我的，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