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印象中大多时间是在北京第二针织厂度过的,随着社会的变迁,经过全体职工不懈的努力,最后厂子完蛋了。
父母当年都提前办了内退,那时候时兴改户口,之后幸好在家门口对面的少年宫临时找了份工作,每人每月可以多领400块钱的工资。母亲负责看管少年宫杂技班的孩子们,并负责烧锅炉,每天清晨要保证刚上班来的老师们能喝到开水。这帮练杂技的孩子们没少惹我妈生气,但最后离开的时候,也都挺难舍难分。
父亲跟另外一个特别招人烦的姓吴的大叔在传达室一起看大门。每当我爸一提起这个老吴就是满嘴的唠叨和埋怨,齁了看不上。
那年是1997年,我刚参加完高考,文科生,考了391分。凑凑活活上了当时填报的志愿表中最后一所专科学校。
甭管怎么着也算是上了大学了啊,虽然是个大专,但听着也还算有面儿吧。家族里面这么多年也算熬出个文化人儿啊。我媳妇常挂在嘴边儿的话,就是经常戳穿我本来没多大本事,还非得内心好面儿的黑暗矛盾心理,常常让我倍感没有面子。
我怀念以前的针织厂,幼年的人生观都是在厂里建立的。首先从人名上就记住了一堆外号,比如老孙狗、关秃子、大花猫、大白熊、三儿逼等等。我都管他们叫叔叔阿姨,他们有时就动不动在我面前动手动脚非要掏个鸡儿吃,现在想想真是凑流氓,当年就是没有微信,要不然早就引起社会舆论的强烈谴责了。
暑期活动站是我最爱的去处,工厂为了方便职工子女暑假期间有个好去处,所以在厂子里专门开办暑期活动站,一群孩子在整整一个暑假一起疯闹,我最爱打克朗棋,午睡结束后最惬意的时光就是小伙伴围在一起看三洋黑白电视机里演的《西游记》。
母亲当年在工会当广播员,午饭时负责食堂里面播放午间音乐,磁带播放出的音乐,会跟职工们拿勺子敲击铝制饭盒的声音合奏成饥饿交响曲。
有一次午餐,老妈不知花了多少饭票买了很多猪肚儿,装在铝制的饭盒里让我吃,银灰色的铝制饭盒,配着红白相间的香喷喷猪肚儿,那顿午餐我至今难忘,从此我爱上了针织厂的食堂。
早上六点跟着父母一起坐班车上班,到厂子后先到食堂打一盆白汪汪的大米粥,一小蝶咸菜丝儿,倆油饼,银灰色的铝制饭盒,配着大白米粥,那时的米也香,熬出的粥也稀稠适中,早餐吃得也是让人醉生梦死。先咬一口油饼,满口布满油汁后,未等下咽之前,补一筷子咸菜丝,反复咀嚼,此时油炸的味道被中和,随口咽下,口中还会余留些许,这时一勺大米粥来得恰到好处,浓郁的米香伴着精华的粥汤在口中把之前的味蕾一扫而光,瞬间变换了味觉主角,大米粥下肚溜完缝儿之后,心理是无比的舒适和满足。
这银灰色的铝制饭盒就是一个有魔力的饭盒,无论装进什么东西,都让我觉得无比美味,在童年留下了深刻印象。
晚饭席间突然跟老妈聊起以前厂子里的点滴故事,总是感慨万千,最近基本每一年都从老妈嘴里听说又一个谁谁谁走了,那谁谁谁没了,厂子不见了,而曾混迹于那里大花猫、老孙狗们,一个个开始了人生的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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