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真是快活呀,一早晨坐在泥土里,耍着折下来的小树枝儿。
我微笑地看你在那里耍着那根折下的小树枝儿。
——泰戈尔
一大早,走进校园,对面过来一个体校的少年,背上驮着一个训练用的大垫子,垫子很大,少年连头带背顶在垫子中央,垫子的首尾长长地向前、后方延伸出去,显出少年的身子很是单薄孱弱。少年的脸上却满是笑容,那笑里能让人听出嘻嘻的笑声。我看着他,他自顾走着并不看我,一会儿,竟又开始微微伸缩身子,那垫子的两头也开始舞蹈起来,活似戏台上九品芝麻官得意时同时一上一下晃动的帽翅。
哦,他还是个少年!
回到办公室,和同事们说起刚刚看到的情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应和起这种溢在脸上的简单的快乐,从少年到童年,从得到一本心爱的书到小河边快乐的玩耍,开起了一个生动深入的“研讨会”。有一个同事说,以前虽然没有钱,但日子过得多快乐呀!
啊,是有钱没钱的快乐吗?
分明我们回忆的是小时候的童真童趣。如果说有一种快乐能超越时空,超越贫富,我想那大概就是童年之乐了吧?这种玩泥巴就能得到的快乐延伸到少年,就大概只能算踩在快乐的尾巴上了吧?从此,渐生的懵懂羞耻之心,家庭学校教育赋予孩子的向上之心,社会带给人们的名利成就之心,一步步一步步慢慢逼近,慢慢攫住了人们的心,那种简单的快乐就像柏油路下面闷着的树根,慢慢窒息,慢慢死去。
你还记得小时候吃过的橘子吗?用大大的竹条编的筐子装着,没有防腐剂,把腐烂的橘瓣剔掉,吃着真甜啊!黄香蕉苹果买几个,妈妈放在高处的篮子里,一屋子都是果香啊!吃的时候切成小瓣儿,一人一瓣儿。爷爷的哥哥,我的大爷,是卖水果杂货的小贩,晚上收摊时常常有没卖完的各种东西,夏天的西瓜瓤,秋天的大红柿子,冬天的豌豆糕,一年四季都有的花生,虽然是顾客拣剩下的小的、秕一些的,都能吃出快乐来。成年的我们从超市里挑挑捡捡,买的品种繁多的个大饱满的水果、坚果,是谁在津津有味的吃?又是谁在计算着荷包里的票子又少了几张?能不能撑到月末?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花裙子吗?姑姑扯了几尺布,在缝纫机上给我做了一条半截裙,就可以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美到割麦子的地头了。妈妈给我买的连衣裙则是下摆缝起来一圈儿,可以边穿边放,连穿好几年的啊。小时候还有一件盛事,是赶“李堂会”,那会连着七天还是十天,记不得了。坐着三轮车到会边上,再走上一会儿,就接近一个繁华了,小时候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人山人海,琳琅满目,那陈列的物品也件件都是珍奇。妈妈给我买过一件薄袄,玫红色的闪着光的面料,衣领和前身还装饰着黑颜色的兔毛,穿上铁定是盖着屁股的,还得等到过年才能穿,那,叫一个高兴啊!如今,讲究颜色款式质地与年龄职业气质的搭配,琢磨着穿出品味,小心的避开流行,路边的衣服摊是断然不去的,会上的廉价货是断然不要的,二十元一件的衬衣配上牛仔裤就能穿出青春逼人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常常去的小河边吗?河水那样清澈,永远欢快的哗哗向前流去。两岸绿油油的是麦田,白杨的叶子在风里刷刷的炫耀着自在。曾经在河里肆无忌惮的趟水,跟着男孩子掏螃蟹。放学了相跟着小伙伴沿着小河走到很远的地方,一路跳跃,一路叽叽喳喳,一直到小伙伴的家。夏天,跟着大人们到河里洗衣服,不到中午,衣服就搭满了两岸的草地,像绽放了大朵大朵的花。夜幕落下,小河边多了是一个大人带着几个小孩的队伍,白杨树干上爬着很多“马猴”,伴随着一声声“哎呀”,小半个时辰,就能满载而归。火烤、油炸,那是无上的美味。长大了,我们离开村子,走向县城,走向都市,走向一个个旅游胜地,火车、飞机把我们带向越来越远的远方,那里有我们曾经向往的富足、文明,是梦想的天堂。我们却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找不到心灵栖息的地方。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压岁钱吗?那时候,觉得每一个亲人都透着亲切,每一份感情都散发着温馨,单纯的心给了我们多少美好的感觉。过年了,叔伯大爷,三姑六姨,姥姥舅舅,给五元十元二十元的压岁钱,往兜里一揣,那个美里带着多少被疼爱被呵护的纯真感情啊。平常串亲戚的时候,也有亲人给个几块的零花钱。考上学的时候,更是有亲人支助个一百二百的,除了温情,心里满满的还有感激。可是我们觉得被疼爱被呵护的时候,大人们在干什么呢?他们也许在心里计算着是赚了还是赔了。偶尔听到他们在计较兄弟姊妹之间谁给谁家小孩付出的多或少的时候,心里原有的温情与感激就平添了许多说不清的酸涩。如果是那时的贫穷造成了彼此的计较,那现在的计较是不是随着日子日渐的好过,压岁钱的越给越多而减少消失了呢?可惜,我们实际上在更频繁的感慨着“富在深山有远亲”。感情还算什么呢?在这个计算着要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要接近什么样的人的时代?感情是推销人员的定期问候,感情是各种产品的售后服务,感情是一种可以为自己带来利益的投资。
啊,我们长大了,越来越坚强,越来越世事洞明,却丢了感知简单快乐的心。上天何其公平,他让小孩子没有经验、没有成熟,却让他们拿着折下来的小树枝就能快活得耍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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