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母亲做了很多可口的硬菜和大补的浓汤。父亲和他频频举起酒杯,觥筹交错之间,他们先前的嫌隙似乎都被现时热闹的气氛给一扫而光了。
酒过三巡,父亲突然一个回马枪,看向桃红、又看向他,“谁家的姑娘?”
没等桃红开口,他抢着回答“陈家村,桃子大王家!”他亮着高嗓门,话音在厅堂的四壁环绕,突然掉到地上。
“陈老五家?”他母亲突然从椅子上腾地起来,险些撞翻了台子上的一锅羊肉汤。
“是的”他低低地说,有些心虚,怎么回事,为什么母亲反应这么激烈!
“不行,坚决不行!”父亲和母亲几乎异口同声。
桃红喝到一半的汤从嘴里猛吐出来,洒了一地,她满眼的泪水从脸颊无声滑落。一旁的他,一时无语,好像忽然被闪电击中,半个身子凉冰冰的,脑壳也疼得厉害。
原来,陈家和他们老王家曾结过梁子。他上面有个大哥,在他和大哥之间先前是有个二哥的,长到七八个月大的光景,因为村里的计划生育路线,妇女主任和他的文弱男人强行把他妊娠的母亲拉到村计生站,直接给做了,一帮土匪,简直畜生!那时文弱的男人和桃红的母亲正打得火热,大半时间都形影不离,就差没和妇女主任火拼,挑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最可恨的是,那天妇女主任的男人叫来桃红的母亲,他们亲眼看见是桃红妈驾驶着三轮车,把他母亲强行拉到村计生站的,村里人大多可以作证。刽子手!刽子手!
男人面部的肌肉震颤着,打着哆嗦,狗血的剧情笼罩着他和心爱的女人所在两个原生家庭。看到父母的愤怒、决绝而又痛苦的表情,他想到两年前和父亲的那次决裂。看来,还要再决裂一次。他牵起一旁不知所措的桃红,夺门而出。
二
缺少父母祝福的婚姻,是否就没有好下场呢?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多想。
王二回到王家村,和老丈人扯了个谎,说他父母要出省进修培训一个月,不能参加这月的婚礼。老丈人比较开明,点头应允。
于是,他们掐着点,参照村东头胡大瞎子的算卦,当月28日完婚了。婚礼很简单,就选在他家老宅,在红瓦青砖、长满苔藓和茅草的院墙围起的院落里,燃一挂长鞭,摆两桌酒席。
办好酒席的第二天,桃红发现院里水井打出来的水变得混浊起来,并伴有大量泥沙。过日子可以朴素一点,将就一些,但是饮用水可来不得半点含糊,两人当即商定重打一口新井。村里没有打井队,外乡流动的打井队却像河水里的鱼儿,你猜不到他们何时跃出水面。桃红提议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男人杀猪的营生都干过,绝不是怕吃苦怕受累的人,所以两人很快达成了默契。
三
王二在院子的一个角落,画了个圈,挖掘工作便开始了。每天一大早,他早早地起来,敲敲打打、忙个不停,衣襟早湿了大半。晚上,当月亮爬上草垛、树梢,男人继续忙活着。女人也不闲着,托着半框泥土,喘着粗气,把挖出的土填埋到原来的旧水井里。
“你歇歇吧!”王二心疼他的女人,不想她弄脏了纤细白嫩的小手。
“小心闪了肚子!”他又常常忍不住,像个妇人似的不断唠叨,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
他朝她嘿嘿傻笑。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难怪古今中外、前仆后继的作家们都喜欢涉足爱情的段子,不管是东方的梁祝、白蛇、鹊桥仙,还是西方托翁的《复活》,莎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欧亨利《麦琪的礼物》,都已将他们的爱情定格在永恒。
王二一边挖土,一边甜蜜地想着他和她的结合,虽不被长辈看好,但他认定桃红是他的归宿。她温柔漂亮,大气娴淑,异想天开,又让人快活。她脚踏实地,不断为小家寻思着今天买口锅,明天添个勺,但她从来都是按照实际需要,而不会像那些囤积狂一股脑儿全买进来,然后让它们在角落里独自被尘埃包裹。
总之,他们天造地设的一对!
四
一个普通的午后,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平平静静、安安稳稳下去,那也堪称完美了。可是生活呀,总是给人当头一棒。
那天太热了,王二在井底犹如蒸桑拿,两眼被汗渍熏得睁不开。他刚刚从井底爬出来,就听到一声尖叫。是她的女人,桃红!
他紧张地在院落里搜索着,不见桃红的人影。他突然大腿一拍,“坏了!”他担心桃红一不小心落入旧的水井里,这两天她一直用箩筐把新井里挖出的土挪到旧井里。不可能,他安慰着自己。然而,当颤抖的双腿挪到井口,他彻底慌了!
“来人,来人呀!”王二大吼,一边纵身跳入井底。妻子明显受到了惊吓,牙齿上下打着哆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挣扎着,眼神是那么的惊慌、绝望。
庆幸的是,连日的干旱已让井水有些干涸,男人跳下去发现水面只没到他胸口。他从桃红的后背处紧紧抱着她,企图给她温暖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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