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王梅儿从车上下来,高兴地说:“我这一辈算是把福享了,汽车都坐过了。”水源和田彩玲已经将饭做好了,就等着他们来吃。
晴朗的傍晚,没有一丝风,李宝才把小方桌搬到院子里,田彩玲端上了两盘野菜,给每人舀了一碗手擀面,饭里还特意用油呛了点葱花。
李宝才招呼着司机和李宝春都坐下来,李宝春端起碗就吃,说:“家乡的饭真好吃,还有野菜呢!”司机也笑着附和道:“真好吃!”正吃着,李宝春突然发现母亲怎么不在了,问李宝才:“妈呢,怎么不吃饭?”
“她找两个重孙子去了,我们先吃,等会就来了。”就在李宝春吃完时,都没有见王梅儿回来。
李宝春又问道:“妈呢,赶快让吃饭,等会就凉。”李宝春不知道,家里还很拮据,只有来客人了才能做一顿像样的饭,只要客人吃好就行了,家里人随便凑合一下。
李宝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先出去走走,他们慢慢吃吧。”说着,他就带着李宝春和司机走出了大门。
一抹浅紫色的云霞受了夜的嘱托,悬挂在西边的天穹,温馨的夜幕已经降临,家家户户屋顶上的炊烟摇曳着曼妙的身姿袅袅升起,慢慢地散在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农家烟火味让李宝春回想起了童年的往事,虽然苦涩,但却品得有滋有味。
司机去检查车子,兄妹俩边走边说,不一会就来到了饲养院,老孙头正背着背篓给牲畜去添草,见到李宝才过来打了个招呼:“李主任,吃饭了吗?”
“吃了”,李宝才微笑着说。老孙头看了一眼李宝春,背着背篓就进了牲畜棚里。
李宝才说:“刚才那个就是咱村西头住的老孙头,他也快六十岁了,还当饲养员呢。你不知道,合作社收他的那匹赤红马的时候,他死活都不愿意,最后没办法,就让他当饲养员,这才罢休,他跟那匹马太有感情了。”
“那也难怪。”
李宝才指着圈舍说:“这个圈里是马、骡子混合圈,左边那个是牛圈,再左边是羊圈,生产资料整合的时候,一连突击建了三个圈舍,才把村上的所有牲畜收下。”
“你们搞合作社真不容易,我们部队驻扎的那个地方好像也才开始搞。”
“咱们村是县里最先试办的,现在都是示范合作社,前不久左邻右舍的村子都跑来学习呢。”李宝才自豪地说。
“听到你们的好消息,我都觉得浑身是劲,咱李家窑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两个人又转到农具院子里来了,李宝才接着说:“这个院子也是新修的农具院子,你看对面还盖起来一排土坯房子,里面放的全是农具。”
李宝春问道:“农具还需要放在房子吗?”
“当然要放到房子里,要不然风吹日晒雨淋的,容易老化。”
“你们也真行啊!合作社改造干了这么多的事。”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兄妹俩就往家里走。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王梅儿在说话:“你们俩走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去合作社的地盘转了转。”李宝才说。
王梅儿说:“我还以为去哪了,把人急得。”
李宝春说:“妈,你是否要等着跟我说话呢!”
“你以为呢,来家里就待这么一晚上,还不多跟你说说。”
李宝春笑着说:“你放心,今晚跟你说,咱们说一晚上。”娘仨说说笑笑地就进了家门。
屋子里都黑漆漆的一片,李宝才问道:“水源他们呢?”
“出去串门子了。”
“水生和草儿呢?”
“在北屋里睡了。”
自从张翠英去世了以后,水生和草儿一下子可怜了,没娘的孩子真的是缺少爱,姊妹俩经常在一起玩。合作社改造前,还能干好多家务活,现在好了,去社里干活嫌他们年纪小,待在家里无事可干。
李宝春问道:“妈,那个司机呢?”
“他在耳房里,估计也睡了,开了一天车也累了。”
三个人边说着,就进了王梅儿住着的上房。王梅儿画了一个洋火,点着了窗台上的油灯,忽闪忽闪的灯光下,依稀能够看到人的面孔。王梅儿把茶壶放到炉子上,添了点水,煮了起来。
王梅儿说:“宝春,你累了就上到炕上去。”李宝春听母亲这么一说,立即脱掉鞋子爬上炕去,跟李宝才转了一大圈,她的脚早就疼得不行了。
李宝才坐在炕沿边上,看着茶壶噗噗地煮沸了,给每人倒了一杯。李宝春说:“这些年我都没喝过茶了,不知道喝了能不能睡着觉。”
王梅儿笑着说:“睡不着了正好跟我说话,我每天晚上瞌睡就那么一会,后半夜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李宝才说:“我以前睡眠挺好的,倒头就睡,最近老是睡不踏实,不知什么原因?”
李宝春说:“那是你太劳累了,脑子里想的事情也多。社里那么多头绪,是谁都不得安心。”王梅儿欲言又止,李宝才看出她的意思了,为了不让她伤心,赶紧就将话题扯到其它方面去了。
娘仨坐在一起拉着家常,王梅儿问道:“宝春,你现在到底干什么事?怎么还有专车呢?”
“我说了你也不清楚,我没有专车,只不过是团里派了车。”
“你也没有说在哪个地方?”
“我们团驻扎在晋东南,你可能也不知道是哪里,反正离着还有几百公里的路程。”
“够远的了,没个汽车,要走不得好多天么。”
“是啊!要让人走就至少也得半个多月呢!我这次来就想把你搬上去我家,你去不去?”
王梅儿嘿嘿地笑了,“你看我这能走开吗?水源的两个娃还的给他们带带,再说了水生和草儿也需要照顾。”刚说到这里,王梅儿就又流下了眼泪。
李宝春说:“妈,你别难过了,事情我哥都给我说了,他都能想开,你有什么想不开呢?”
“我也觉得你哥是个命苦的娃,兰香跟蒙古人走了,翠英又早早地去世了,你说能不让我难过吗?”
李宝才说:“妈,你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等水生和草儿长大了就好了。”兄妹俩的宽慰,让王梅儿觉得也有道理,就不再啜泣了。
突然,听到大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王梅儿说:“水源他们回来了。”王梅儿刚说完,水源的一只脚就踏进了门。
王梅儿问道:“你们去谁家了?”
“就到王四家去闲谝了一会,村上的人都在打听咱家门口的吉普车呢。我就说是我姑姑的,他们都羡慕的很。”王梅儿听到水源这么一说,高兴的眉开眼笑的,宝春真是给她争光了。水源说了几句就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李宝才对李宝春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你跟妈再说会儿,也早点睡吧。”
李宝才走后,王梅儿将这些年家里以及村里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给李宝春讲述着,说到张翠英,她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李宝春好说歹说才让她不难过了。李宝春也给王梅儿讲着自己在部队里发生的故事,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她就一带而过。
不知不觉就听到公鸡打鸣,王梅儿说:“你看我,唠唠叨叨地都说了这么多。唉!人活着都不容易,你在部队里工作也注意自己的身体,平平安安就行了。”
李宝春也感觉很困了,说:“那咱们就睡一会吧。”
李宝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家里住了一宿就要赶着回去。她这次原本想把王梅儿带上回去,但未能如愿以偿。李宝春看着满头白发的老母,心里总是割舍不下,就在吉普车发动后,母女俩紧紧地抱着,总是舍不得松开。在李宝才的劝说下,李宝春才上了车子。
当吉普车缓缓地离开的那一刻,王梅儿已是泪流满面,悄悄地转过了身,走回了屋里,她不忍心看到李宝春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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