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从早到晚,走了十多个小时,已经到了人困马乏的时候了,一些人实在坚持不住了,提出停下来休息。
王满福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声令下:“原地休息!”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行李,随便找一块地方就躺下来了。
王兰香感到很累,但她还顾不上自己休息,赶紧跑到队伍前面看看李宝春到底怎么样了?当她看到躺在车上的李宝春,脸色依然蜡黄,眼睛里没有神气,跑到李郎中那里询问病情。
李郎中告诉她:“已经给她吃了药,等到明天早再看情况吧!”
听了郎中的话,王兰香心里踏实多了,从褡裢里取出了一条旧绒毡,铺在地上,和衣躺下。此时,她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劲都没有,两只脚都肿胀像馒头一样,放到哪里都不舒服。尽管很累很困,但李宝春突然生病,让她还是心有余悸,
初秋的夜晚,山里的凉风带来阵阵寒意,卷席着疲惫至极的人们。很多人都已经睡着,鼾声此起彼伏,犹如一群猛兽在山野里吼叫。听着这些鼾声,王兰香却越来越清醒,没有一点睡意,她双手垫在脑后,仰望着浩瀚无垠的天空。
她突然觉得,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夜空。小的时候,祖父常常给她指着天上的星星看,但她觉得所有的星星都长一个样,没有一点趣味。
而今晚的夜空里,她越看越觉得有兴趣,那悬挂在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像是珍珠闪闪发亮。远处的天际那边,一颗又亮又大的孤星,独自在茫茫的夜色中焕发出迷人的光辉。它看起来虽然孤独,寂寞,但却坚韧、自信,为宇宙苍穹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王兰香想起了李宝春,一对儿女以及公婆。相对于他们而言,自己已经成了赶路的人,就像时那颗孤独的星辰一样,尽管得不到他人的温暖,但依然要绽放自己的光芒。
屈指一算,离开家已经有大半个月了,还在山西境内周旋。其实,就在王兰香想自己的家人的时候,另一头的李宝才也在想着他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兰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一声痛苦的吼叫划破了宁静的夜空,王兰香立即预感到是李宝春的病情又发作所致。她迅速地跑到李宝春旁边,看着李宝春大口大口地喘气。在秋风瑟瑟的夜里,李宝春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李宝春的吼叫惊醒了很多人,大家都以为发生什么事了。队长带着李郎中也过来查看情况时,她的情绪已经稍微有些镇定了。
李郎中对他说:“这孩子血气虚弱,我给她吃了些治风寒的药,本想着会有好转,没想到病情越来越重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事情弄得,要是没有他们拖后腿,我们就很利索。”
李郎中随声附和到:“是啊!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指着王兰香说:“赶快把你的人带走,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面对此情此景,王兰香早已泣不成声,哽咽着说:“大哥……大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婆婆交代啊!”接着又哭了起来。
王满福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在原地徘徊。忽然,他转过身来对王兰香说:“我已经做的够多了,后边的路还很长,你还是早做打算。明天早上就再不会管你的人了。”王兰香绝望地看着队长,李宝玉呆若木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躺在车子上的李宝春有些昏迷不醒了,王兰香不顾一切地抓住李郎中的手,求求他救一命。李郎中看了看队长那冷若冰霜的表情,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相助。然而,救死扶伤的天职唤醒了李郎中的良心。他没有再等待队长的发号施令,急忙从随身药箱里找出一个药包,估摸着抓出一小撮,递到王兰香的手里,吩咐她赶快让病人吃了。王兰香接过郎中手里的药,赶紧打开水壶,在李宝玉的帮助下,把药给李宝春灌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围着紫红色头巾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她看了看依然昏迷不醒的李宝春,对站在一旁的李郎中说:“郎中先生,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都是出门在外的人,能搭救一把就搭救一把。”
李郎中说:“孩子的病情还不清楚,刚才给她已经吃了镇定药,还得观察一下。”
中年妇女说:“虽说这孩子会影响我们北上的进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们一大伙人出来,不就是为了活命吗?而眼前这个孩子的生命也需要保住!”
王满福默不作声,只是不停地点头,王兰香的心里一下子开豁多了。天已经微微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带着寒意的秋风唤醒着还在沉睡的人们。此时,折腾了一夜的王兰香已经极度疲惫……
也许是得到了中年妇女的特意关心,王满福决定停下来休息一天,并且让李郎中专门看护李宝春。到了中午时分,李宝春渐渐地苏醒了,气血还是很虚。李郎中一边给她在太阳穴处按摩,一边耐心地询问病情。后来又吩咐王兰香熬了一副中药,让李宝春一口气喝下去。
李宝春喝下中药后,继续躺下了睡觉,王兰香和她的两个哥哥一直守护着她,时刻观察着她的情况。
为了李宝春的病情,那个中年妇女偶尔也过来,但从来也不说一句看看就走。王兰香的心里猜测着,她似乎就跟个压寨夫人一样,在整个队伍里说话还挺管用的。
王兰香越想越委屈,又悄悄地哭了起来。待在家里度日如年,出来了也不顺当,李宝春偏偏不争气,本来就寄人篱下,她又生病了,害得大伙都停下来陪她。
人群里已经开始有人不耐烦了,各种风凉话接踵而来,甚至有人找王满福去理论,如果像这样耽误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关外啊!队长也很担心,但面对一个垂死挣扎的生命,不管不问也不应该,他也开始同情李宝春。
面对众人的流言蜚语,王兰香和两个夫弟只好听之任之,没有理由,也不敢向别人道歉解释,恐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北上的行程,整整耽误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早上,李宝春的面色才渐渐露出点红润,王兰香的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一些。虽然她累的精疲力竭,但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加油:鼓起精神,千万别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在王满福的指挥下,队伍又恢复了行进的状态。为了继续照顾李宝春,队长吩咐李郎中密切关注她的情况。李宝春的病情也慢慢恢复了,又过了两天,她也可以自己行走了。大队人马行进起来,浩浩荡荡,尘土飞扬,远远看去就像一支出征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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