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熙和金花相识不到半年就结了婚。
这么速战速决就完婚的例子,在八+年代初的广大农村根本就不多见。金花天仙一样的美人坯儿急着跟定咏熙一个锅里耍稀稠,并不是鬼迷心窍,而是受了表哥二蛋的鼓动和催促,甚至是有点蛊惑。
金花从表哥二蛋口里听到的都是咏熙的千般好,把咏熙夸成了鸟兽界的龙凤,人类的俊杰…让本就怀春的金花短时间就动了凡心,巴不得早日与这个叫咏熙的牛郎喜结莲理洞房花烛夜比翼双飞…她真怕下手晚了被世上那些可而巴张的同龄女子们捷足先登…措手不及就有自己的好看哩!
明吃亏的事儿,心明眼亮的金花不会干。于是,她抓住时机,连彩礼都没顾上向咏熙家要,就奋不顾身地把自己的一切全部贡献给了伟大的爱情,把最宝贵的贞操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心上人咏熙!
新婚燕尔,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夫唱夫随;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依农村的旧俗。新媳妇出嫁三天要回门,要到亲爹亲娘那里去省亲。金花也不例外,过了三天甘甜如饴和和美美的新婚生活后,她高高兴兴满怀激情带了些时新的礼物就回了娘家。
半月后归来,大队部西厢房北间布置得如画似的洞房却上了锁。金花急着想进去躺一下歇一会儿,可家里冷冷清清的,既不见婆婆与二熙三熙的影子,更可气的是连新婚夫咏熙的魂魄也找不到…她很想骂一句一家儿人都死哪儿去了…又顾忌新婚立道的出恶言不吉利就扁扁唇和着唾液咽下了肚。眼看天都快黑下来了,金花急进屋又进不去,真象极了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不停地团团转儿。
正在这时,咏熙耷拉着头轻脚轻手地走回来了,走到金花跟前,伸手拉着金花就向夜幕下的黑影儿里走,金花不明就里,甩着膀子倒拽着打揪就是不肯走,说,我的家在这儿…妳这挨千刀的,月黑头天,妳让我上哪儿扯呀?
咏熙底气不足地说,金花,咱和妈和两弟弟分家了…以后这里不是咱的家了…咱的家在村东头原生产队那间不用的烟炕里…!
咏熙,妳们怎么能够这样待我?金花质问。
金花,我也知道对不住妳…可我也真的没办法呀…一言难尽…咱别在大街上争执吵闹,让街坊邻居听到了耻笑咱…妳跟我到东地烟炕里住下消消气,我给妳慢慢细说…。咏熙连哄带劝地说。
金花是个极爱面子的新婚少妇…不吵不闹窝着一肚子气就随咏熙去了村东头。村东头一间孤零零直戳戳的旧烟炕立在黑窟隆洞的寒风里。咏熙扯着金花,打开烟炕的一扇破木门,划一根自来火,点上煤油灯,豆大的灯光照不亮一室灰暗,只见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支在屋正中,金花看了,心就凉到脚底板儿处了,一屁股顿在床上,床架子一摇三晃,大有要散倒的趋势。金花冷冰冰地说,说呀?咋不说啦?
咏熙低着头,施施摸摸地说,我爹下世得早…我妈拉扯俺弟仨不容易…俩弟不高不低接二连三也快长成大小伙儿了…他们得有个窝住,好在我与妳结婚了…好歹也过来了,以后妳跟着我是享福是受罪…也是又一世子人了。…咱这烟炕虽说不算好,也是分生产队财产时咱花六+块买下的,待赶明儿村里一规划新宅基地,咱就可以在这儿原有基础上建咱自己的三间或四间大房瓦了!
妳有钱么?
没有。咏熙摇摇头。
那里指啥建新房呀?
靠咱吃苦耐劳踏踏实实一劳本等一点一点儿挣钱积攒着盖么…。
金花在木板床上就打滚也似地喁喁大哭起来。
咏熙想趋到床前,给她点温存与关爱。却不想金花猛地踢出几个连环腿,竟把咏熙踢下床去,实墩墩摔在地下,地面是泥土里,咏熙一手支地一手抓床帮儿站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时,金花又是一个飞脚,把咏熙踢到了单扇门后的墙角里了。
那咏熙双肘支墙壁,两脚后跟儿蹬地,刚要站稳身子,金花又抓起新婚用的枕头向他砸去…咏熙是从小苦罐子里泡大的人,挨打挨骂受气无所谓,特怕损坏物件…一丝一缕,来之不易;一米一饭,物力唯艰…咏熙是个极其惜物的人,怕新婚妻乱扔乱砸乱糟蹋东西,就想门躲开金花的视线…避免她在盛怒之下再拿物品出气。
咏熙接过妻子投过来的花枕头,双头擎着挡在额前,连连求饶地说别别…第三个别字还没说完,把手中枕头小心谨慎地放回床上,一手趁机扒了下门缝儿,蹭一下就蹿到屋外去了。
就在这时,那门哐啷一声,被金花用木棍在里边顶了个结结实实。
咏熙敲门想进屋,就被屋内的金花又哭又骂道,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多少好家儿不嫁偏嫁给妳这破落户…哎哟我的娘哟我的命好苦呀!我嫁个这么个穷家儿到底是图他个啥呀啊!…这跑风透气的破烟炕哪是人歹的地方啊…我不如投河跳湖死了算啦,这哪还有个过头呀!我的亲亲的娘啊!…。
咏熙再敲门,金花就骂,想死哪儿死哪去…从今儿以后别想再沾我的身子一点气!
时至半夜时分,咏熙忽在屋外哆嗦着说,天下起雪来了!屋里再没人应他。
不一会儿,昏黄的灯光里,从旧烟炕顶棚的破天窗里飘飘洒洒就飞落下一层雪花来。
屋外的雪,在这漫漫长夜里,下得该是何等地大啊!
<待续…>
9月11夜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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