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一)迷途归正
九幽地府,阴魂冤鬼不计其数,阴森的黑雾弥漫在阎罗殿上。阎罗高高在坐,旁边站着鬼判官,殿下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分列两旁,左右站着无数的阴兵鬼将。当中是一年青的女子,这女子长的甚高,身形舒展,穿着单薄的青衣,长长的头发束在身后,眉如墨染,双眼炯炯似射出两道寒光,英气勃发,浑身散发出慑人的煞气。她左手剑鞘中发出阵阵鸣响,长剑似要破匣而出。
阎王看了一阵,拍案喝道:“殿下站立者何人?为何不跪?”左右有小鬼儿应声附和,连连怪叫。那青衣女子浑然不惧,抬头冷眼看了看阎王,伸右手缓缓按在剑把之上。
鬼判官怕她恼了阎王,忙在旁附耳道:“冥君,她叫离九,生前是杀手组织中的高手,因杀了很多人而折尽阳寿,如今特来地府报到的。”阎王点了点头,低声问判官:“那阳间的杀手组织叫什么名字?”判官吞吐道:“这个……呃……叫‘冥府’。”阎王听了,拍案怒道:“大胆……”
阎王话没说完,只见离九青影掠过,一道剑光正刺在阎王心口。那阎王扭曲着脸怪叫几声,身子忽然砰地一声爆裂开,随即喷出无数道黑烟。那黑烟转而幻化出冤魂债主,霎时将离九扑倒,各自拉的拉扯的扯,纷纷找她讨命。离九一时骇然失色,连连挥剑将他们逼退,猛地站起身,那些鬼怪忽地又都不见了。
这时,一阵风来,把黑烟都吹散了,周围慢慢变得晴朗起来。幽冥地府竟变成了一片绿竹林,林间有着几块大石头,上面长满了青苔。离九镇静一会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出一口气:“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这时,太阳刚刚升起,竹林间的雾气还没散,离九坐在大石上,将随身的酒囊拿出来,喝了几口酒,身子才感觉到一些暖意,闭起眼,感受着竹林的宁静。
忽听两声长啸,惊起林中飞鸟,只见薄雾中走来两人,都带着长剑,一穿黑袍一穿白袍,白袍又高又瘦,衣服好像穿在骨头架子上。黑袍又矮又胖,好像要将肚子撑破,两人长相都是奇丑无比。
离九暗道:“黑白无常真的来了,哼,来的正好,我和冥府早晚都要做一个了断。”转头向四周看了看,果然四面八方都有黑衣人各持刀剑缓缓围了过来,足有二十几人。离九不动声色,心中暗思对策。
白无常骨头支着身子晃悠过来,阴阳怪气地道:“我年纪比你大,应该叫你小妹,可你入冥府比我早,算起来是我的前辈,我叫你小妹呢还是叫你前辈?”离九冷冷看着他,并不答话。
白无常叹了口气道:“其实冥府的规矩你最清楚不过了,一旦入了冥府就再见不得光,没得回头,也没得选择,永远都做不回光明正大的人。”说着指着四周的黑衣人道:“他们是小鬼儿,我是无常,上面还有牛头、马面、判官、孟婆、阎王。离九,一旦走上杀手这条路,就再别想全身而退,我们都是如此,你逃的了初一也逃不过十五,如今你何去何从,还要做一个选择。”
黑无常拔出长剑,叫道:“和她废什么话?离九,你是让我们杀了你,还是跟我们回去?”
离九冷笑道:“我可以跟你们回去。”
白无常没想到她竟同意回冥府,笑道:“真的?”走近几步又道:“小妹,你也别怪我,你也知道违逆阎王是什么下……”他话没说完,只见离九肩膀一动,右手剑诀凌空点指,长剑豁然出鞘,一道长虹穿过竹林落叶向他头顶斩来。白无常吓得面无人色,惨嚎一声,堪堪将头避过,可左臂却被斩掉。离九纵在空中,接住飞回的长剑,冷冷道:“我可以和你回去,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眨眼之间,冥府的白无常丢了一条手臂,疼得在地上哀嚎打滚儿。那些黑衣小鬼儿惊在当场,互相看了看,都不敢先出手。
离九催动剑光又向滚在地上的白无常斩来,被飞来的黑无常用剑挡住。黑无常剑法虽高,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慌了手脚,旁边白无常的惨嚎声更让他心惊胆战,几招间便被离九刺了数剑,逼的他如肉球一般滚来滚去,已无还手之力,只有不住的后退。
黑无常挥剑将离九微微逼退,随手抓来一黑衣小鬼儿抛了过来,趁隙大喝:“大家一起杀了她,不然我们回去谁也活不了。”这时,白无常也忍痛站起来,张牙舞爪,持剑恶狠狠来斗离九。
一群人将离九围在当中,黑白无常的双剑如同剑网一般将其罩住。离九索性弃了黑白无常,跳在人群里左突右冲,瞬间将他们冲的大乱。黑白无常一身剑法在混战中反倒无法施展。那离九如杀神一般浴血奋战,长剑所及,血肉横飞,眨眼间已然杀了十数人。
这时,黑无常见她背对自己,身后露出破绽,立时跳过来暗算离九。哪知离九头也不回,右手长剑向后一挥,咔嚓一声,便将其头割了下来,随即转身抓住尚未落地的人头,动作之快,只在刹那之间。
离九举起人头,大喝道:“住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看这是什么?”黑衣小鬼儿们见她取了黑无常的首级,登时吓得心胆俱裂,一股脑都跑没了影,只剩下断了手臂的白无常。
离九撇了人头,提剑指着白无常说道:“你既然叫我小妹,那我这个小妹就不杀你,你回去告诉阎君,从今往后我和冥府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再若派人来追杀,就是他们的下场。”
白无常没想到她竟然放过自己,连连答应,忙不迭的跑了。
离九持剑倚着竹子又站了一会儿,见他们果真都跑了,这才瘫软在地上,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
这时太阳高高升起,阳光照进竹林,雾气也消散,林中血泊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一切又复归宁静,鸟儿又叽叽喳喳欢快地叫了起来。
(二)封剑沽酒
傍晚,一场秋雨过后,树上的叶子又凋落了不少,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起来,此时,应天府大街上冷冷清清没有几个行人。
城西湿漉漉的大街上走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老人身材矮胖,穿着短袄,一脸的和善。年轻女子身材舒展,只穿着单薄的青衣,眉如墨染,双眼炯然。
那婆婆一边走一边笑道:“郑婆子我一大把年纪,还真没听说过有人是姓九的,九姑娘,你真的姓九?”九离笑道:“嗯,九这个姓很少,但确实是个姓氏,那您有没有听过有人是姓离的?”郑婆打趣道:“梨?从没听说,我只吃过。”随即指着前面说道:“哟,你看!我们到了。”两人来到一处闲置的宅院停住脚步。
郑婆一边引着九离走进宅院,一边介绍道:“这宅子很大,门房也宽敞,可以当门市,做一些小买卖。这边是门,往里走是院子。”说着又领着九离走进院子。郑婆道:“这院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显得有些空旷,怪慎人的,不过晚上挂起灯笼也就好了,你看,这还有石桌石凳。”九离点了点头道:“正房厢房也都有,确实不错,谢谢婆婆了,这房子我租了。”郑婆道:“九姑娘,你先别急,等我老婆子说完你再决定租还是不租。”九离见她颇有些隐忧,知道这当中必然有什么顾及。
郑婆道:“不瞒姑娘,这房子主人姓陆,是常年在外跑江湖的,后来听说得罪仇人惨遭杀害,只留下一个儿子叫陆先。那陆先托我照看房子,从此他就没了影。因为死过人,所以一直没人租,这左邻右舍也都搬走了,你大姑娘一人在这里,我怕……”九离淡然一笑:“不妨的,我喜欢清净,这里正合我意。”
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一只小黄狗,抻着懒腰不停地磨蹭着九离,甚为亲昵。郑婆笑道:“这只小黄瓜,没留神竟跟到这里来了。”九离抱起小黄狗,摩挲着道:“它叫小黄瓜么?”郑婆道:“你别看它小,本事可大哩,千里之外的人,只要它闻过的味道,一准能找到。我看这狗和你有缘,就送你啦,这么大的院子有个动静也好,省的你一个人孤单。”
离九隐去杀手的身份,化名九离将这宅子租下来,在门房开了一个卖酒的小店。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此处确实是太深了,少有人来,虽谈不上挣钱,但勉强可以维持生计。九离的小店一天也没几个买酒的,但她却总不闲着,一会儿擦擦这儿,一会儿抹抹那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忙个不停,深得其中平凡之乐。
这天晚上,打烊关门,她在院子挂起灯笼,不禁感慨:“这院子还真是很大啊!不过还好有小黄瓜在,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弯腰正要抱它,它却跑开,向着门房叫了起来。这时,忽听有人梆梆地敲门。
“这么晚了,是谁?”九离暗想,忽地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是……是……”
九离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长剑,仗着胆子问道:“是谁?”门外没动静。九离听门外呼吸的声音,料定是一个人,大着胆子将门打开,见门外笑吟吟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公子,手里拿着折扇,白净的面皮,有些黑眼圈,儒雅中透着轻浮。
九离道:“小店打烊了,买酒明日再来。”说着将门掩上。那公子忙迈进一只脚别住门,随即闯进屋来,四下里看了看,转而盯着九离啧啧道:“本公子不买酒,今天是来买你的。”举手来摸九离的脸颊,他个子虽然不低,却不及九离高。九离闪身躲开,斥道:“你是谁,敢来我这里放肆?”那人啪地一声将扇子打开,只见扇面上写着两个字:花少。
花少笑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花少就是我,这一带没有不识我花少的,你新搬来的?啧啧啧!”一双色眼盯着九离的胸,嘴里不住地赞叹。九离忍着怒气,一把将花少推了出去,啪地将门关了。花少又砸了一阵门,见没人理,嘀咕几句,悻悻而去。
此后,花少常来骚扰,九离虽动了杀心,但怕露了身份,只好暗自忍耐。那花少是淫邪浪子,吃不到腥越觉得她有味道,可又怎么占得到九离的便宜?
这天晚上,九离才关门就听有人在外面敲,知道又是花少又来搅闹。九离暗道:“这个登徒子,不吓一吓他,不知道什么是太岁,看我怎么收拾你!”一招手,挂在墙上的长剑如有灵犀一般飞在手中。
九离怒冲冲将门打开,举剑便砍。那人啊地一声跳开,惊道:“你……你要干什么?”九离这才看清,原来不是花少,上下打量这男人,见他中等身材,穿着朴素,身后背着一个大皮囊,一脸的风霜之色。那男人也打量着九离,似乎对她的身高颇为吃惊。
九离收起长剑,讪讪笑了两声,随即又板起脸道:“你干什么的,来我这里做甚?”那人听了,似乎颇为疑惑,挠了挠头,又看了看她,木讷道:“你又是干什么的,怎么……怎么住在我家?”九离奇道:“你家?你是?”那人道:“我叫陆先,这里是我的家呀!”说着指了指里面,小心翼翼地道:“我……能进去吗?”九离又盯着他看一阵,见他散着头发,长的浓眉大眼,神态颇为憨直,看样子不像是说谎,稍微沉吟一阵,这才说道:“可以。”
九离将他安置在西厢房,将屋里的灯烛点亮,又送来些饭菜酒食,颇有喧宾夺主之意。那陆先仍背着皮囊,神态举止颇为木讷,但甚为有礼,对九离千恩万谢,没一会儿便将饭菜都吃了。九离见他还没吃饱,又将自己的饭菜端来给他。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可仍是都吃了,唯独对酒一滴不沾,却被九离喝光了。
夜有些深了,屋外面一片漆黑,屋里灯烛摇曳,照的朦朦胧胧。九离酒意上涌,双颊酡红,闲话间,便将租房子的事告诉了他,又问他做什么营生。陆先红着脸支支吾吾也答不上来,只是对自己的皮囊颇为在意,其中似有什么贵重之物。两人相顾无言,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陆先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头说道:“多有打扰,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太晚了,明日我便搬去客栈住。”九离见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噗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说道:“那成什么样子了,这是你家,你反倒要搬出去,要搬也是我,不过我才开了个小店,恐怕一时也搬不走。”
从此,但两人也便熟络起来。陆先暂住在家里,九离一时也没法子搬走,两人就在一个院子住着,对外就称是中表之亲。家里有了男人,花少来的次数也就少了。
白日里,九离忙着店里活计,陆先也时常来帮忙,只不过越帮越忙。这个陆先什么都好,可有一点不好,就是什么也不会做,粗手笨脚,不是打翻这个就是弄倒那个。没办法,只好整天坐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发呆,心中似乎有说不出的忧郁。他望着天,小黄瓜望着他,一人一狗,一呆一傻,特别的安静。
(三)萧墙陌路
这天早晨,九离在店里擦抹桌椅,陆先正摆放酒坛。忽然九离呀地一声叫了起来,吓得陆先酒坛脱了手。说来也奇,那酒坛似着地未着地之时,突地又凭空飞回陆先手中。
九离看在眼里,疑道:“你……会武功?”陆先抓了抓头,也颇为疑惑,看了看酒坛又瞧了瞧地面,随即又将酒坛仍在空中。只听啪地一声响,酒坛摔的粉碎,酒洒了一地。陆先回头痴痴看了九离一眼,木讷道:“武功?我应该不会吧!”九离暗自摇了摇头,对其也颇感无奈。
陆先将摔碎的酒坛收拾好,忽地想起什么,问道:“九姑娘,你方才叫什么?”九离横了他一眼,说道:“你衣服破了,坏了这么大的口子你都不看不见的嘛?”又指了指他肋下。陆先低头看了看,笑道:“这衣服穿的太久,一直舍不得扔,应该是洗破的,不过也好,凉快嘛!”竟然浑不在意。九离轻叹了口气,随即走过来,嘀咕道:“你倒是不拘小节,可这里还有一个女人呐,都露肉了,你倒好意思。你看你,连澡也不洗,说你是我表哥,谁会相信?”说着将陆先按在凳子上,嗔道:“脱下来,我给你补补。”伸手就要扒他的衣服。陆先大窘,连忙道:“不妨的,不妨的,呀!九姑娘,我里面没穿衣服的,别……别……”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拍手,随即说道:“牡丹花前过,不识风流香。好傻的表哥,好俊的表妹!”一白衣公子踱步进来,身后跟着六名恶奴,手里拎着棍棒。
九离怒道:“花少,你又来干什么?”花少摇了摇扇子,笑道:“你说呢?”随即对身后的恶奴道:“给我砸!”
恶奴掀翻桌子,抡起棍棒一通乱砸。陆先大喝一声跳过来,随即便被打倒在地,刚爬起来又被打倒。陆先抹了抹口鼻的血,又爬起来怒冲冲与两名恶奴撕打在一起,几个人滚在地上打成一团。另几名恶奴将酒铺砸了破碎不堪,转而又去打滚在地上的陆先。
花少哼了一声,对九离笑道:“我说过,这一带没有人不怕我,也没有人敢不从我,你这个大姑娘我买得起吗?”九离咬牙狠狠看着花少,又见那几名恶奴兀自没有停手的意思,这才冷冷道:“你叫他们停手,有话咱们好说。”花少笑道:“这才乖嘛!”手一摆,叫道:“住手!”
九离转身见陆先倒在血泊中,衣服全被撕烂,浑身全是血,僵挺挺一动不动,如今他生死不明,这一切都是为了谁?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九离叱喝一声,将手一招,挂在墙上的长剑嗤地一声飞在手中。只见九离凌空虚劈几剑,数道寒光飞出,刹那间,将花少几人眼睛全部刺瞎。
九离任由花少等人逃走,转身扶起陆先,见他一脸血污,呼吸微弱,忙将他背到屋里,将自己的救命丹药给他服下,又慌不迭奔到药铺买些救命的药物,回来熬好,喂给他喝下,这才保住陆先一条性命。九离将酒铺关了,每日悉心照顾陆先,为他擦手洗脸,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这日上午,天朗气清,九离陪着陆先在院子闲走一阵,扶他在石桌旁坐下。陆先话不多,只是痴痴望着九离发呆。九离也不恼,反而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笑道:“想什么呐?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陆先嗯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九离双颊晕红,低着头小声道:“你说呀,你敢说我就敢听!”见陆先沉默无语,心中一阵失落,随即笑道:“对了,你原来的衣服已经没法子再穿了,看来我想补也不行啦,不过没关系,我再给你做一件。”侧着头想了一阵,又道:“做一件灰色的好不好?我觉得灰色和绿色在一起很好看!”陆先微微点了点头。
明月当空,将院子照的通亮,小黄瓜安静地趴在角落里。九离为了给陆先缝制衣裳,一直忙到三更天才做完,这才熄了灯准备休息。
这时,忽听有脚步声向自己屋子走来,九离心中一阵忐忑,暗道:“相处这么久,他从不进我的房间,如今三更半夜,他怎么……”
“啪,啪啪。”敲门声响起。九离心如鹿撞,稳了稳心神,站在门里问道:“谁呀?”门外无人应答。九离又等了一阵,门外仍没有动静。
九离忙打开门,赫然见门外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头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森然的眸子,身后斜背着一个大皮囊。
九离倏地后退,将剑招在手中,指着黑衣人喝道:“什么人?”黑衣人踱进门里,一双眸子打量着屋子,一个轻纱帐子,一桌一凳,桌上放着一件灰色男子的衣裳,地上放着熬药的砂锅,里面有些药灰,眼光最后落在九离身上,。
九离虽不知这人是谁,但见此人的眼神似有踌躇之色,随即想到:“定是花少派人来报复,眼前这人若不死,我一旦身份暴露,冥府迟早会寻来。”想到这里,猛抬脚将地上的药锅踢过去,随即长剑刺来。那黑衣人左掌将砂锅劈破,右手嗖地竟捏住刺来的长剑,招法甚快,实非凡人所及。
九离大骇,一怔间,黑衣人左掌劈到,再想躲开已然不及,只觉头嗡地一声便没了知觉。
次日天明,九离苏醒过来,见自己竟安然无恙,心中虽奇,但也不及细想,心中顾及陆先安危,忙跑到他屋子去看。这时,陆先穿着睡衣走出门来,小黄瓜摇着尾巴在后面跟着。
九离叫道:“陆先,你没事吧?”陆先奇道:“有什么事?”九离这才踏实,长出一口气道:“没事就好,对了,你的衣服我做好了,你等着,我给你拿来。”兴高采烈地跑回屋将灰布长衫取来。
九离亲自给陆先穿在身上,拍拍这儿摸摸那儿,似乎对自己的手艺不太满意。陆先心中感激,涨红着脸说道:“九姑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九离一愣,笑道:“你说呢?你这块木……”忽地脸色一沉,坐在石凳上一言不发。
陆先见她方才还有说有笑,这会儿突然沉默起来,忙问道:“九姑娘,你怎么了?”九离猛地站起身,冷冷望着陆先一阵,随即又缓缓坐下,将小黄瓜抱在石桌上,一边摩挲一边说道:“小黄瓜,小黄瓜,昨天来了个陌生人,你为什么不叫,难道这人你认识?”转头看向陆先,忍不住落下泪来,泣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件黑色衣服一直没穿?”陆先脸色大变,不自禁退后几步,张口结舌道:“黑……黑衣服?”九离抹了抹眼泪,泣道:“你左手还沾着我房里的药灰!你……你为什么不洗掉,为什么偏偏要让我看见?”说罢伏在石桌上哭了起来。
(四)人中剑仙
九离伏在石桌上哭泣一阵,擦了擦眼泪,冷冷看着陆先。陆先低着头,仍是一句话也没有。
这时,小黄瓜向着门外不住的叫唤。突地,一黑色事物飞进院子,骨碌碌滚在九离脚下,那东西蓬蓬的头发,粘着鲜血和几片树叶,竟是一颗人头。
九离捡起来看了看,惊叫道:“是花少!”双手一软,人头又滚在地上。
这时,听前门轰然大响,直震的烟尘四起,一群穿着怪异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又高又瘦,身穿白袍,只有一只右手。
九离骇然道:“白无常!”又往他身后看,见一黑面红髯怪客,身高过丈,凶眉怪眼,身披着蓝色斗篷,正是冥府的阎君。
九离退后几步,颤声道:“阎君、判官、牛头、马面,你们……你们都来了。”阎君冷笑一阵,说道:“离九,从你背叛冥府时,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看了看地上的人头,又道:“这人被你刺瞎双眼,回去后四处聘请杀手,竟然找到我们冥府,说来这也算是天意。”
白无常拔出长剑,狠狠道:“离九,血债血偿,今日就报断臂之仇。”群魔张牙舞爪,纷纷亮出兵刃。
九离看淡生死,心中却牵挂陆先,将手一招,长剑由房里破窗而出飞在她手中,低声对陆先道:“我拦住他们,你从屋里后窗逃跑。”
阎君哈哈笑道:“冥府杀人无数,俱是冷酷之徒,没想到竟出了一个多情种子,唉!我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离九,别费事了!你要他活也容易,要他死也不难。”说着将一柄长剑扔给陆先,冷然道:“杀了你的女人,你就能活命。”又指了指九离,说道:“或者杀了你的男人,你虽不能活,但我能让你死的痛快一点。你们夫妻可以商……”他话没说完,只见陆先一掌便将九离击昏。
阎君摇了摇头,既而叹道:“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限来时各自飞,这话果真不假,看来离九所托非人。唉!我真是替她可悲。我只不过试试你们的真心,没想到你真这么无情。”
陆先将九离扶在石桌旁,右手执剑在地上画了个圆,将自己与九离圈住,大有画地为牢之势。群魔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忽地都僵住笑容,只见由圆圈四周缓缓升起七彩光幕,将两人罩在其中。
群魔对了对眼色,都看向阎君。阎君也是颇为费解,将手一摆,喝道:“杀!”
白无常第一个跳过来,举剑便刺,其剑势甚急,正刺在光幕之上。白无常连连运劲,长剑竟再入不得半分。牛头马面,鬼判孟婆,纷纷拔出刀剑来砍,却也入不得光幕。群魔团团围住光幕,都一脸疑惑地望着里面的陆先。不知何时,见他手里凭空多了一个皮囊。
陆先解开皮囊,只见一股浓重的烟雾由里面放出,那烟越放越大,越放越浓,霎时弥散开来,将整个院子罩住。
群魔陷在烟雾中,仅咫尺可见,登时乱成一团。阎君大喝一声,叫道:“快退出院子!”群魔挤在一起,纷纷向门外奔去。一连奔了数十步,仍没见到门,又奔了几百步,仍是没退出烟雾。这烟雾似乎无边无涯,无穷无尽。群魔惶然,都不自禁想到:“这是妖术!”
这时,烟雾忽然稀疏了很多,也能看的远些。白无常第一个叫了出来:“我们能看数十丈远,可这院子才多大?我们……我们这是在哪?”
群魔骇然四顾,纷纷挤在一起,不住的叫喊壮胆。阎君忽地说道:“嘘!都别说话!你们听……”群魔都住了声,侧耳倾听。只觉前方烟雾中隐隐有马蹄声,阎君笑道:“这必定是障眼法,前面马蹄声处定是街道,我们快冲出去!”
群魔发足狂奔一阵,忽然都停住脚步。那马蹄声不是一个,不是两个,咆哮而来似千军万马。这时,前方烟雾缓缓散开,只见铁马如潮,上边坐着无数的金甲神兵,各持银枪亮戟,如天泄银河一般,滚滚奔来。只刹那间,群魔全都死在铁蹄之下。
陆先隐去光幕,将黑烟与群魔收在皮囊中,小黄瓜在院子里摇着尾巴叫了两声,又趴回角落去了。陆先将九离抱进屋子,轻轻放在青纱帐里。
不一时,九离悠悠醒来,伸手摸着陆先的脸颊,微微笑道:“我们都死了吗?”陆先摇了摇头:“没有!”九离哦了一声,随即跳起来,急道:“快走!你快走啊!”拉着陆先就跑。陆先紧紧抱着她,安慰道:“别怕,别怕,他们都不见了!”九离被他抱在怀里,如堕云雾之中,奇道:“不见了?他们去哪了?”陆先指了指自己的皮囊,说道:“他们都在这里。”九离看了眼皮囊,又看了看陆先,疑道:“骗人!我看看这皮囊里是什么。”伸手正要解那皮囊,忽地被陆先点中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陆先又将她放在青纱帐子里,说道:“九姑娘,我和你有一段缘分,其实这次我是来了结你我缘分的,可是……”随即在怀里取出一封信,说道:“关于我的一切都在这封信里,我放在桌子上,一会儿你就能动了,我走了。”说罢,背起皮囊转身而去。
九离醒来,哭喊着去追陆先,可哪里有他半点影子。回来看那封信,只见那信没有一个字,竟是白纸一张。九离将信放在桌子上,坐在一旁痴痴发呆。这时,那信隐隐发出光芒,九离拿起来再看那封信时,只见信纸上出现奇异的影像。
影像之中,一穿青衣的女子持剑杀死了一位老人,随后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一穿着朴素的男子奔到那老人旁,哀嚎道:“父亲!父亲!”那男子伤心欲绝,哭了好一阵,转而看向天空,与九离四目相对。九离惊道:“陆先?”双腿一软,跌在地上,喃喃道:“我杀了他父亲!我杀了他父亲!”
自陆先走后,九离好像丢了魂儿一般,做事颠三倒四,不是碰倒这个就是弄翻那个,变得十分木讷。熟悉的院子变得陌生起来,整日只是望着天发呆。她望着天,小黄瓜望着她,一人一狗,一呆一傻,特别的安静。
九离忽地身子一震,似乎想起什么,摩挲着小黄瓜,说道:“听说你鼻子特别灵,是不是真的?”小黄瓜:“旺!”九离笑道:“他说我和他有一段缘分,那我该不该去找他?”小黄瓜:“旺!”
(我是一个悲观的人,本来想以悲剧收尾的。毕竟,九离曾经杀了很多人,不该有好的下场,应该一辈子都活在内疚当中。可她既然改过从新,也应该给她一个机会,和以前的自己说再见。身为作者,我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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