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午时,游戏厅。
头顶的扇叶懒散的绕着圈,屋内极其闷热。一众人的汗液在这个几平见方的小屋里酝酿再酝酿,发酵再发酵,形成了特有的味道,就像周边环绕着垃圾场,不断充斥着鼻膜。如果没有对游戏机的极度痴迷是段然忍受不了这种味道的。
“走吧,三儿”我捂着鼻子催促到。
“在等会,我马上就通关了”。
木三熟练的操纵手里的摇杆,另一只手有节奏的拍打机器按键,声音尖锐、刺耳,跟周围其他玩伴发出的声融合在一起,像极了一支没有指挥的乐队,声音烂到爆。噼里啪啦,又像是点了鞭炮,声音冲刺着耳膜,让人头脑发胀,昏昏沉沉,好似受了虐待。
“赶紧的,走吧”
我再次催促到,捂鼻子的手一直出汗,越呼吸越热,我已达到极限。被汗水浸湿的衬衫,就像块热抹布一样贴在背上,甚是难受。
“再等几分钟,就快通关了”。
木三死盯着屏幕,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XXXX,又死了,都怪你,催我”。
当最后一个游戏硬币塞进去机器的时候,我们才从游戏厅出来,木三还是依依不舍……
这就是木三常呆的地方。
这就是木三练就一身本领的地方。
木三聪明,但木三学习不好,木三的聪明没用在正经地方。
流行插卡游戏机时,木三就迷上了插卡游戏机。
后来有了大型游戏机,木三是王者。
后来电脑普及了,木三就是网吧的座上宾。
再后来,木三辍学了。小县城里,从事着电脑维修的工作……
印象里,我跟木三似乎没掏过鸟窝,没烤过玉米,也没玩过泥巴。但不知怎的,感情一直很好。
我俩在一起的时光,都是在游戏机旁度过的。确切的说,是他在玩,我在看,看他鲜衣怒马,看他驰骋疆场,看他英雄救美。
木三很照顾我,知道我玩不好游戏,于是去游戏厅,总是要带着我。美其名曰教我玩。可一到地方,就再也无暇顾及我的存在,自顾自的玩,双眼几个小时不离开屏幕的那种。
木三很胖,木三很皮。
木三的童年,应该是不怎么开心的。那时候,大家都欺负他,我也搞不清楚大家为什么总欺负他。只知道放学后,他被大家追,追的挺惨。从学校一直追到他家门口,他狼狈的样子,像极了过街老鼠。我想过帮他,但也没挺身而出,生怕自己变成那老鼠。
蹉跎岁月中练就了木三强大的内心。木三见谁都是笑呵呵的,从来没跟人急眼过。但只有我知道,木三笑呵呵的背后,也是流过泪的。
我有时候也欺负他。依稀记得,那是上课。他坐在我的前排,体型微胖,总是蹭我的课桌。一蹭课桌就摇晃,一蹭课桌就摇晃。
我想了个法子。我拿来粉笔,粘了黑墨水,在课桌前边涂了一圈。他一蹭,衣服上就有条黑线,再一蹭,衣服上就有第二条黑线。我在后面,他一蹭我就笑,一蹭我就笑。自觉是惩罚了他。
后来,木三发现了。
“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我怔在那里,无言以对。
木三把我当真伙伴,而我却在欺负他。看他那种说诧异不是诧异,说难过不是难过的表情,我也后悔了,他的内心,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乐呵。
木三爱唱歌,木三爱看武侠小说,木三爱玩游戏,当时捣蛋学生的标配。
每次去他家,总能看到枕头边上放着几盒任贤齐的磁带和古龙的武侠小说,嘴里总是哼着那首“花太香”的歌…
再后来,各自上学,就断了联系。
进入社会,各自成家立业。也只顾低头自扫门前雪。
偶有联系,偶有见面,诉说着也总是赚不到钱的苦恼。木三总说,等我发达了,他就跟着我混。直到现在,也没让他占得半点腥光。
再后来,木三独自去了一个遥远的县城……
半年后,木三打来电话。
“喂,我赚钱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欺负咱了。”
“现在一年也就百十来万,过几个月提越野车。”
木三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压抑多年以后的宣泄。傲慢到世界就只是自己的。
有了钱,腰杆就硬,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他了,我欣喜。叮嘱他,要守得住钱财。
有段小诗是这样写的:你因为贫穷,所以是最富有的;你因为被遗弃,所以是最可宝贵的;你因为遭人轻视,所以最蒙我的怜爱;
现在回想,木三是多好的伴,他一直默默把我当最好的哥们,终究也成为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花太香
花下风流花死花无偿
不带一点伤
伊人风度翩翩处处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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