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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是只百灵鸟，它记得在飞过了一片营房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暴雨，翅膀湿透了。它记得它那时还不叫小麻，是老曾这样叫他的，老曾是谁？老曾就是在那暴雨之下，看到它踌躇在窗外，给它开窗的那个男人。
它进了屋子，老曾不曾限制它，老曾以为它是只麻雀，在它不满地展露歌喉之后，老曾只以为它是只唱歌很好的麻雀，它花了很久的时间给老曾解释它是只百灵，久到它和老曾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老曾最喜欢小麻婉转的歌声叫他起床，那号角刺耳的声音是老曾讨厌的。小麻最喜欢老曾给它喂食，老曾用手掌着谷粒，小麻喜欢他手心的温度，喜欢他用食指弯曲的第二指节刮蹭它的头顶，边刮边说‘‘唉，你说你，一只小麻雀发型还挺个性，你不知道在部队里只能留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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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好像爱上了老曾，每当老曾盯着它看的时候它都会脸红，只是被羽毛覆盖着而已，每当老曾当着它的面肆无忌惮地换衣服时，它小心脏都会突突跳个不停，老曾还会调侃小麻‘‘你看我下面，也有一只鸟儿，哈哈哈哈’’。
小麻总听别人叫老曾穷当兵的，它花了好久去观察，老曾真是穷当兵的，每月的津贴一发下来，一大半寄回了家中给父亲治病，剩下的就只够他买烟零散，到每个月底都捉襟见肘，大家都取笑道‘‘你这样怎么娶个媳妇？’’
终于在有眼识的人提点下，老曾知道了小麻是一只百灵，他冲到它面前，眼里闪着小星星，‘‘原来你不是麻雀啊！’’小麻解释了这么久的事情，今天他知道了，小麻却有点不好意思，又不肯趋附他，高傲地抬着头，给他一个背影，只听他笑骂‘‘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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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曾这个月没有抽烟，他存钱给小麻买了一个漂亮的笼子，他以为百灵鸟就得配一个好看的笼子，小麻朝他冷笑，嘲讽他，只有人才会构建一个一个的围囿，这些对小麻来说都是罣碍，可是它还是住进了漂亮的笼子里，因为老曾在别人夸奖笼子里的小麻唱歌好听的时候总是一副骄傲开心的表情。
老曾要回老家结婚了，他带上了小麻，也许他觉得小麻是他身边唯一值得炫耀，拿的出手的了。小麻意外地听到来参加婚礼的人讨论老曾，他们说，老曾就算是倒插门，只是看上岳父有几个钱。
小麻和老曾一起住进了老曾岳父买的新房里，房子很大，和老曾营区的几平宿舍比是天上地下，只是，小麻被老曾的媳妇所厌烦，说一天叽叽喳喳个不停，老曾的岳父让他把小麻卖了，没有说把小麻放生，老曾的岳父也觉得小麻唱歌好听，因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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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不知道老曾要卖了它，当它被带到一群人面前的时候，它还是稳定发挥，惊艳了众人一回，刚唱完，就有人喊出惊人的价格，问老曾卖不卖，老曾被价钱唬地一颤，倒犹豫了起来，只听不断有人喊出更好的价钱，老曾发起了呆，他的岳父在旁边狠劲推他一把，‘‘快啊，愣什么呢？’’
直到小麻被一个陌生人拎着，看着老曾在那里数着钱，它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它的眼泪啊，就扑簌扑簌地往下流，老曾数完钱，抬头看了一眼笼子，犹豫了一下，他告诉那个陌生人，自己想再摸一下小麻，在手抚摸在小麻的身上时，小麻跳起来，在他手上啄了一下，痛的老曾立刻收回了手，小麻的愤怒倏然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悲伤，想起了还在那营区的时候，每天早上，它总是轻轻啄着老曾的眉眼，啄着他的嘴角，轻衔他的手指，如今确是这个地步，再也回不去了。
小麻来到了陌生人家中，它再也张口唱不了歌了，那个陌生人是个懂鸟的人，他看了看虚弱萎靡的小麻，摇摇头，只说了句‘‘原来也是只耽溺痴情鸟，罢了，放你离去吧。’’说完破开樊笼，小麻使出自己全身的力气，从窗户直飞云天，它不记得，自己是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它不想停下。天空不做美，雨水说来就来，打在它的翅膀，只是它就算跌跌撞撞也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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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曾的婚假结束了，他又回到了营区，这天雨水从东边一路席卷而来，老曾抬头望了望外面，一只鸟雀跌跌撞撞停在窗台，他立刻跑去打开窗户，只是那鸟雀立刻飞开，就算雨水偏颇，也不停留。
第二天，老曾听到有人说，门口死了只鸟，在暴雨里没活下来，他立刻跑了过去，他现在已经能分辨麻雀百灵了，那只是一只麻雀，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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