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锦衣卫和江湖的故事。
文/宁放
一瞥【壹】
天启五年。这是一个极不安生的年代,朝局动荡,奸佞当道,百姓怨声载道,朝中人人自危。
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和以杨涟为首的东林党展开厮杀斗争。最终,以杨涟、左光斗等人入狱告终,阉党即将迎来全盛的时代。
今夜的东厂并不平静。
魏忠贤慵懒地坐在玉椅上,宽大的蟒袍显得他格外雍容,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滚云花纹的雪白绸边和他手中把玩着的羊脂玉佩交相辉映。他眯着眼睛,眼神却十分犀利,只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那是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他静默着,手中的玉佩紧紧握着,似乎要被捏碎,似是隐忍,似是不安。
直到听到下座的文之炳拱手道:“禀厂公,杨涟已死。”
魏忠贤紧握成拳的手才慢慢放下,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一根弦松弛下来。他抬头望向月色如水的窗外,喃喃:“杨涟,你终究是输了......”
他回首,心中仍是惴惴不安,问道:“之炳,你说杨涟已死,为何老夫这心里仍是不安呢?”
文之炳闻言眸中掠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拱手道:“眼下东林党已倒,齐楚浙三党皆在厂公掌握之中,恭喜厂公铲除异己,统揽朝政。”
魏忠贤含笑颔首,吩咐道:“虽是如此,不过吴地的周顺昌尚未伏首。此人屡次三番与我作对,他若不死,难泄我心头之恨。”
文之炳闻言大喜,不动声色道:“既是如此,之炳愿带人去吴地缉拿周顺昌。”
苏州富饶,乃鱼米之乡,非一般州县可比,这次可以捞一笔了。他抿唇笑道。
上面传来淡淡的一个字:“好。”
此时,有人在门外禀告:“厂公,北镇抚司许大人来了。”
“这个时辰,他有何事?”魏忠贤眯起眼睛,疑惑道,“让他进来。”
许显纯一身飞鱼官服还未换下,头发上沾染的夜间的寒霜,他也来不及拂去,便急忙前来禀告魏忠贤。他身侧的绣春刀入鞘,收敛了锋芒,静静地躺在刀鞘里,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往日冷峻的面容上此时只是惶恐不安。
“禀厂公,北镇抚司奉命搜查杨涟遗物,杨涟死前曾写下绝笔遗书,目前查遍整个诏狱,不知去向。”
头顶蓦地传来玉器被捏紧的声响,很轻的一声,像是许显纯的幻觉。
许大人此言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做不知去向?若是让东林党人看到这封绝笔,知道了杨涟的死讯,这还得了?”文之炳拂袖,怒道。
“文大人如此着急,不如自己去查。文大人身居东厂高位多年,搜寻到区区绝笔必定比我北镇抚司快。”许显纯勾唇,冷笑道。
“你——”文之炳怒极。
年老的东厂提督震怒,上位者的威严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即使不说话也让人感到一种压迫扑面而来。魏忠贤将手中的羊脂玉佩掷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似是在拷打许显纯的心。
许显纯顾不上和文之炳争论,急忙拱手道:“厂公息怒,显纯已调用北镇抚司全部人力前去搜寻,不日便会有结果。”
魏忠贤霍然起身,沉声道:“务必找到这封绝笔,不惜一切代价,切忌打草惊蛇。”
跟随魏忠贤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面容上有如此惊慌的表情。哪怕当初杨涟写下他的滔天罪状参奏他时,哪怕是天下人人传阅他的罪状时,尚未到如此地步。难道杨涟对厂公的影响已经这么深了吗?
许显纯应下,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寂静的夜里,权势滔天的东厂提督忽然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他明白今日权势如手足散沙的道理,明白今日繁华如过眼云烟的道理,只是他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已无回头路了。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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