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有女,幼名清,七岁遭遇家门变故,凤家三世将门,府上一百八十七口人,一夜之间变为亡灵,就在三缄其口之时,她的舅舅王彻,当朝的丞相,在圣上面前力挽狂澜救下了她,并让她与自己同姓,改名为莺,王莺。
从那天起,旁人就知道她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到。
偏她长了张绝美的脸,她已婚的表哥对她垂怜三尺,她的表妹们总喜欢在她面前说她的坏话,王莺还当做是姐妹间的寒暄给她们回礼。但她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因为有她的舅舅给她撑腰。
碧柳无数挂愁肠,不解甚是美人心。
年十七,女初长成,在她舅舅的管教下,她琴棋书画精通,粗懂制药,熟读兵法,还浅习了些防身的招数。她原以为她的一生很平淡,直到有一天,她的舅舅王彻把她送入宫。
两耳不听朝声鞭,孰出帝王爷。
她见到了此生注定与她的生命捆绑在一起的人,圣上的二皇子,首领封地的武安王。可当时的她还不清楚这一点,她只能看到他的目光在连郡主的身上。如若她的母亲,当朝的一品诰命夫人不亡,凤家也没被抄家,她王莺也应有名分。
想着想着,她在液池一头撞到了武安王的身上。他拍了拍衣服,问她了好些话,可是她只回了一句。奴婢乃王丞相养女王莺,冒犯王爷,罪该万死。他眼里突有一闪烁,后又对她说了几句话,王莺却平淡地说,王爷,奴婢自幼失聪,无法听到您说的话。他最后摆了摆手,王莺就退下了。
玉箩坠袖无踩尘,绸缎翩翩,一眼怎定魂魄?
他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良久。
她一个惊慌,在液池惊着了静妃娘娘的白猫,那白猫在慌乱中抓伤了静妃的贴身婢女,场面一片混乱,静妃恼怒,她心想是逃不过此劫了。
她本想安然度过这三年,三年过后她就离宫回府,继续过她安然的一生。就在她入宫的第二个月,就被大公公分配到翊坤宫,照顾德妃娘娘,武安王的生母,由于她的先天缺陷,又懂得体察主子的心意,德妃把她安排在了身边。德妃常跟她提起武安王,说起他的儿时,说起他的功绩,但说的最多的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牵挂和担心。德妃并不是一个善类,手段触及后宫乃至前朝,她当年不过是个侍女,上了龙塌,便一夜成了凤凰。但是说起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却是满眼的爱怜。
武安王到了适婚的年纪,德妃娘娘把朝内大臣家中女眷的人像画摆在自己宫内,她挑出自己喜欢的几个,她踱步来去,在连郡主的画前沉思了一会儿,又回头对王莺说:“你帮本宫瞧瞧,未来的武安王妃,哪个更合适?是这个,还是这个?”
王莺抬起头看德妃指了指右边连郡主的画像,又指了指左边秦将军之女的画像,她抬起手指,定在了右边。
就在这时,武安王走了进来,她看似平静地给他行了个礼,他本想略过她直接走到母妃的面前,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她,他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会儿,立即上前给母妃请安。母子间的谈话是关于选王妃的,她看着武安王与德妃有意见上的冲突,最后德妃妥协了。
圣旨不过两天就下来了,诏曰武安侯与连郡主在下月初七完婚。
芙蓉帐暖清秋,一夜歌成一双人。
她心想,此生应了无牵挂了。她手里攥紧了儿时的那块巾帻,上面绣着一枝红杏。
喜结连理之夜,王妃轿撵后的一辆车马内,坐着随郡主嫁入王府的妾正是她王莺。红妆倾城的她,在微颠的马车里咬着唇啜泣。这全是拜她的亲舅舅所赐,他让她潜入武安王府当细作。他辅佐的并非二皇子,而是那个可当傀儡的大皇子。谁先夺嫡,还尚未可知,现大势倾向武安王,丞相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王莺咬唇已出血,她清澈的眼眸溢出了恨的泪水。她恨王彻,把他当做棋子,即便她十二岁得知就是他害凤家满门被灭、害自己母亲无奈自缢的幕后之人,自己也都吞下了所有的难以置信,打算开启安稳一生的过活。可如今,她恨他将她送入宫,她恨他当初救下她只为养一颗棋子,现在又将她送去永生都无法逃离的地方,与永远都不想再有情愫的人纠葛在了一起。
半年后,王莺成为了武安王的侧妃,她在这半年里靠着她的缺陷和眼泪博得了他无限的怜爱,她又耍了许多手段让他断了与郡主的之间的信任,连郡主善良单纯,但莽撞无知。她为连郡主调制了一种药,让她开始体虚卧病在床,但不会大伤身子。
武安王一开始不知如何面对她,后来他时常去她屋子里坐坐,久而久之就开始与她共进晚餐,他说话的时候会开始比划,好像回到小时候两人一起玩乐的那些日子。
她拿出许多年前他送她的巾帻,说:“我一直都留着。”他笑了,紧接着抱住她。她泛着泪,吞下了那句对不起。
她利用他在朝的威信处处挤兑丞相,在暗中对他弹劾,同时她也给自己的舅舅传递消息,只不过是那消息是假的,目的就是让他落入那致命的陷阱里。
一年后,她在取得武安王的全部信任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可她并没有停止动作,她手里已掌握了他的暗卫,都是数一数二的杀手,只听命于令牌的主人,她手持令牌,让他们取下大皇子的项上人头,埋入丞相庭院的树下。
东窗事发之时,丞相手足带铐,被捉拿入大理寺,他褶皱的脸上满是老谋深算,即便是双膝跪地,但他还没输。
武安侯站在门口打量她,听说她已有了身孕,他见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正要往嘴里灌。
“阿清?”他敲了敲门。
她放下汤药,“参加王爷。”
“听太医说,你有身孕了?”他有过一瞬的欣喜,走上前手抚上她的小腹。
她点了点头。
“这是……”他望了一眼桌上搁置的还冒热气的汤药。
“臣妾让下人熬的安胎药,说要趁热喝……”
“好,我喂你,来……”他端起拿碗药汤的手一抖,话语有些梗塞。
那药入她口的瞬间,她的泪一行落下。
“是你动用了我的令牌是吗?”他看着她,但她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他继续说,“是你让暗卫杀了我的大哥,然后嫁祸给丞相是吗?我知道王彻当年害你无家可归,他罪无可恕,可是阿清你,这算是在利用我吗你听不到我说话,可你究竟,是不是真心待我?”最后一句,是他拍着桌子闷声说的。
接着,他说:“你放心,王彻绝不会有翻身之日,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
半响,她开口:“如果没有我,你和郡主应该很幸福,我就把你还给她……”
“阿清,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把你还给她。”
“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要把你还给她。”
“王彻说得不错,你果真听得见。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装聋。”
“王爷如今不要站错了队伍,他害你之心并非一日所积。”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什么?”
“你有没有真心待过本王,这数年的悉心照料,床笫之欢,都是做戏吗?”
“那日液池冲撞王爷,就注定我难逃与王爷的劫数。是真心,只是这真心参杂了私心,也就算不上真心了……我就要走了……”
“哪去?”他明知故问,却想拼命挽留。
她两眼一黑,血沫从口溢出。若不是儿时相识,若不是液池一面,他对她说的那句“阿清,是你吗?”,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就不会对她的这个孩子有那么多的不忍。也是怪他当年从静妃手上救下她,才导致她被当成棋子嫁入王府。明明是早该断的缘,最终变成两败俱伤。
阿清,你很久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阿奉,你小时候经常这样叫,你再叫我一次。
十六有女初长成,绫罗玉锻加身。如无变故,这女子应为武安王正妃。
“阿奉,你快来!”
“阿奉,那风筝在树上,你快去取下来!”阿奉笑着,爬上树,拽着风筝给她瞧。
流年似水,伊人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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