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丑

 罗小丑本名罗伟坚，“罗小丑”是周围人给他起的外号，时间久了，听习惯了，他似乎也认可了这个称呼，别人突然叫他本名反倒不习惯呢。罗小丑，人如其名真是丑，或者说是名副其实丑，满脸疤痕，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平原之地，他说只有小学之前皮肤是平滑光洁的，之后就开始了噩梦，疯长的痘痘一长就长了二十多年，加上他母亲乱用药，直到大学毕业前夕痘痘才善罢甘休，但是脸上却再也不平坦了。罗小丑个子也矮，目测162，走路时有种跳跃感，一蹦一跳，让人看了莫名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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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给公司招聘软件开发工程师的时候认识罗小丑的。公司效益不怎么好，应该说N市的软件公司除了那些有点规模的，其余的小的软件公司都差不多这个样子，据说工资都是两月一发，苟延残喘模样。我所在的这个公司也是这样，老总舍不得在招聘上下血本，我后来把QQ群都用上了，这个没有啥成本啊，没想到后来还真通过QQ群招到了一个软件开发工程师。

老总就只和一个招聘网站有合作，并且只给了我30份可以下载的额度，这就要求我在看简历的时候分外小心，以免浪费下载额度。但是依然有这种情况出现，发现对方情况都不错，明明是刚刚更新的简历，电话打过去，对方却说他没有更新简历啊，只是刚才登录上去看了一下，也没有想找工作。听到这个一万只蚱蜢在心中乱蹦，咒骂他不找工作上去看什么啊，想让别人骚扰你啊，真是，浪费了我的下载额。

有一次，看到了一份简历，工作经验都挺符合我们公司要招聘的人才的要求，就点击下载，打电话。

电话那端的男性声音很是细腻、温暖，听着这个声音好像是一个文质彬彬、有涵养的人在说话。交谈中得知对方已经离职，但是下一家已经找好了，虽然还没去上班，但是已经答应了会过去的，我虽然也知道诚信的重要性，还是告诉他既然还没去上班，那可以过来我们公司看一看，有个对比，可以更理智的做出选择啊。对方坚决说不会失信于人，既然答应了过去就不会再看其他公司的。我只好说声对不起、打扰了然后挂断电话。

再看看他的简历上面的姓名：罗伟坚，顿时哑然失笑，果真对得起这个名字啊。虽然他没有过来面试，虽然浪费了一个下载名额，但是却对这个人有些好感，毕竟这个世界诚信的人总是一股清流吧。做招聘的这段时间，总是能遇到放鸽子这样的事，电话里说的嗯嗯好好，一定会过来的，但是总是食言，虽然对方可能有了更好地选择，但是最起码一条短信告知我不会过来了也会让人心里舒服一点。（发短信都是用我自己的话费啊）又看了看罗伟坚的简历，上面写的有QQ邮箱，我就莫名其妙地加了他QQ号，好像很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方同意了。

他说你是不是HR，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说这几天好多HR都加他好友了。我发了一个呵呵过去。接下来的这些天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甚至他还给我推荐了他要换工作的朋友，虽然他朋友不怎么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但是还是很感谢他的。

我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诸如招工程师处处碰壁、老板太抠之类的，都会向他发泄，并没有希望他能安慰，就是想诉说一下觉得舒服一些。比如天气越来越热了，可是我们公司没有空调就算了，可是连风扇都没有，饮水机也只是摆设，落满了灰尘，喝的开水是从洗手间接来的，用电热壶现烧现喝。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秒回我。而这些抱怨，我从没有告诉异地恋的男朋友。

聊天的过程中，我知道了他是一个很丑的人，丑到连他亲妹妹都不愿意跟他并排走在街上。他说我以后可以叫他罗小丑。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应该很难过吧。

罗小丑谈过一个女朋友，但是为了自尊心，他开始是说他谈了好几个女朋友的，并把其中一个女朋友的照片发过来给我看，简直一个大美女，长直发，白皮肤，五官清秀，肤白貌美，没有一点瑕疵。我说行啊，你小子挺有艳福的。他发来“那当然了”，很是臭美。后来他才告诉我，那个照片上的女生根本不是他女朋友，而是他偷拍的他同事。

罗小丑说他年前回去相了几场亲，但是都没有结果。罗小丑今年已经是而立之年，家里开始是催得紧，现在也睁只眼闭只眼了，急是没用的，拿好事多磨来安慰安慰自己。他说他有点自卑，虽然相亲的对象他都不怎么看对眼，没有感觉但是也不讨厌，就想着凑合一下也行。但是他本是木讷之人，又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每次相亲回来，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和他的妹妹都说怎么不请对方吃饭逛街呢，他低着头不说话，不是他不想请啊，是对方看到他之后就不想和他说话，甚至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因为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而感到尴尬与耻辱，毕竟他实在是太丑、太突兀了，与明亮的、装修有格调、档次的餐厅总显得格格不入，他也能感到周围人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虽然他们不一定是在说他。他想逃离那里，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直到相亲对象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才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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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阳光正好，QQ窗口弹出他发来的消息：我想请你吃饭。

我看了愣住了，就赶紧给他回了句：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因为之前他说过我像他初恋，我问他哪里像了？他说长得不像，但是性格像，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我很爱她，但是她现在已为人妻、为人母了。

他说：呵呵，你想多了，我又没说追你，就是交个朋友，喝个茶，说说话。

我挺不好意思的回了句：嗯，那地点你来定吧。

周末，下午两点，市中心的半岛咖啡3楼。

我如约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我没有问服务员他在哪里，就能在一堆人里一眼把他找出来，因为他，实在是太丑了，满脸都是坑。

他害羞地笑了笑。我也勉强笑笑。是包厢，还好，没有人能够看到我和这么丑的人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我在心里偷笑。轻柔的音乐袅袅升起，昏黄的灯光把人的皮肤也好像羽化了一样，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我们相对而坐，沉默，但不尴尬。

他开口说话了：“你也是外地人吗？”

“嗯。”我回道，低头轻啜了一口咖啡。

“我也是外地人，我是台州人，来这里打工。”他说。

“哦？台州？那岂不是也有大海可以看？我可喜欢大海了。”我一下子来了兴趣。

“哈哈，那有时间我带你去看，一望无际蓝色的大海。”他也兴奋地说。

“我男朋友家门前就是大海呢。”我娇羞地说到。

“……”他接不上话了。

沉默。

“这里的饭菜还吃得习惯吗？听说你那边的人都很能吃辣？”他好像很辛苦地在找话题。

“还好啊，我适应能力还是不错的。”我喝了一口咖啡说到。

不知不觉，太阳快要落下了，窗户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明天有时间吗？我带你去看海。”他临走的时候压低声音跟我说。

“我明天要上班呢。”我笑话他傻。他这才想起来明天是周一。

罗小丑的初恋是他在接受计算机软件培训的时候认识的，他说那是培训的第一个月，他在教室里学习，偶然一抬头望向窗户的时候，窗户边走过一个女生，那是大概四五月份的时候，她穿一件毛衣，显得很温暖，罗小丑就那样爱上她了。他说从那以后，他都不能静下心来学习了，后来向她表白，开始的时候女生拒绝了，因为女生当时有男朋友，所以就以朋友的名义和罗小丑交往。

我听了很好奇罗小丑的初恋长什么样，他说很普通，就像银行职员那种样貌，但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他初恋。

他说培训结束后，他去了杭州，他初恋去了金华，就这样分开两地。突然有一天，他初恋就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出现在他面前，罗小丑根本不相信，然而这就是事实，她真的来到了杭州。罗小丑说他请假带着初恋去了杭州西湖，还去了其他旅游景点。

我说那有没有那个啥呢？

罗小丑说他胆子本来就小，根本就不敢往那方面想。但是那天晚上天快黑的时候，他就要回去宿舍，初恋给他说：“难道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旅馆里吗？我会害怕的。”罗小丑这才明白初恋说这话的用意，就胆大起来，跟初恋来到了旅馆。

然后呢？我好奇地问罗小丑。

罗小丑发来一个敲打的表情，你个小屁孩，我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是你大叔了，给我留点隐私好不好？

罗小丑说那一天之后，初恋回到她的城市，就再也没有回来找过他，他说他好后悔没有仔细看看她的脸，因为他总以为她会回来的，没想到这竟然是最后一面，再后来，QQ、电话都失去了联系。连她QQ空间都进不去，突然有一天能进去了，点开一看，发现了初恋空间第一条状态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罗小丑心一紧，大脑一片空白，再定下心看才知道是她姐姐的小孩，他松了口气，再往下翻看，结婚照、小孩，写的是“谢谢大家的祝福，祝我们百年好合，小孩健康快乐。”罗小丑这次又心里一紧，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呼吸都艰难，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罗小丑给我讲这些时，我看着他的表情，很是难过，但是我终究无法真真切切体会他当时的感觉，这世界哪里有什么感同身受。

罗小丑后来又跟我说了一个秘密，他说他好像阳痿，但是他又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我说你可以去医院看一看啊。

再后来，我发现我的QQ列表里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