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偶然间看到了刘长卿这首诗,让我回想起十年前回家过年那一幕……
没想到今年回家过年居然搞得这么焦头烂额。刚接到春节放假通知,要到腊月二十七才能回家,心情郁闷之极。要知道我的家在东北,从宁波到那里是一个怎么样的距离,不能说漂洋过海,也纵贯大江南北。而且春运大幕已然拉开,这火车票就是命悬一线的救命稻草能不能抓到,就要看命了。接到通知,我立马第一时间出现的火车站,出现在拥挤的人群。几番推推搡搡,几番摩肩接踵后,我暗自庆幸,因为抓住了一根稻草,买到了宁波到阜新的通票,到上海转车。只是,我还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到底是不幸,还是万幸……
拿到了前半程有座位的通票,我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没想那么多,寻思从宁波到上海有座位,到了上海再中转签字,直接签那趟上海——阜新的直达车,就OK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宿舍,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舍友同事,她也替我高兴。于是,我满心欢喜地给老妈打电话,告诉她腊月二十九就可以到家了,正好赶上三十过年。妈妈听了也安心地笑了。
归心似箭,因此,剩余这两天过的特别快,我的心早就已经长草了,飞回到东北老家了。腊月二十七,我终于踏上了宁波——上海的城际列车。回家的路途总是觉得那么舒心和愉快,3个小时的车程,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此时此刻,我的双脚就踏在大上海的土地上,还是生平第一次来到这个闻名遐迩的国家化大都市,不由得心潮澎湃。想效法古人也作首诗,无奈囊中羞涩,憋了半天,就崩出两句:“早有耳闻大都市,今朝得见果不然。”算了,还是别在那里穷酸相了,赶快去签票了。想到这,我健步如飞地奔向售票处。
只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一排排长龙挤出了售票厅的大门,一个个农民工兄弟大包小裹的,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干脆没有下脚的地方。我想,这才是春运,好一个“气派”了得!没办法,只能排了。于是,我找了一队中转签字相对较少的人群后面,祈祷能顺利搞定。此时的时间为晚上8点20分。别说,我的祈祷大概起了作用,人群行进的速度倒是挺快,不一会儿,就排到了我。
“你签到哪?”售票员问。
“我签上海——阜新的2230次列车,今天晚上发车的。”我急切地回答。
“没有票,现在最远只能签到蚌埠,你签不签?”
“那有没有到沈阳的车,或者北京的车,签到这里也行啊?”
“没有,都没有,北上的车最远只能签到蚌埠,你到底签不签?”听到售票员这么说,我简直是欲哭无泪啊。
“那就签吧!”
“明天晚上9点30分到蚌埠站票一张。”
“怎么是明天的,不能签今天的吗?”
“今天的站票都没有了,什么票都没有!”
“呜呜呜…”我心里默默地哭了N遍,无奈只能面对现实。现在的时间是晚上8点35分。
我说怎么队伍行进的这么快那,原来是基本都没有票,北上的车,最远就到蚌埠或者阜阳,南下的车只有到武汉的。其实哪里算是北上和南下,因为上海和这几个地方基本是相同的纬度,哪里谈得上垂直的距离啊!
我此刻的心情,简直是“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拖着沉重的皮箱,身上背着大包,手里提着小包,心情无比沉重。走出售票厅,天空下起了雨,没有带伞的我只能先找地方去避雨,顺便休息。想到这,我便朝着上海站候车大厅走去。离候车室大门还有200米的地方,就看到好多滞留的旅客在空地上坐着、站着,甚至还有躺着的。我还纳闷,天下着雨,虽然不太大,那也该避雨啊,怎么不进候车室等车那?在外面多凉啊!可是,当我再往东边一看,在人群的前面有一排铁栏杆,上面绑着个牌子:“提前2小时,检票进站上车。”妈呀,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只有临近发车的旅客才能进候车室候车啊!我的天哪,我的车票是明晚9点30分的,我还打算在候车室过一夜那,看来泡汤了。可是,我转念又一想,计上心来。我的车票不是9点30分吗,和现在的时间8点40刚好在2个小时以内,至于日期,也许能蒙混过去那。想到这,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来到铁栏杆旁边,我顺势往前看了一眼,发现到候车室的路上设了3道关卡,每一道都要验明正身,检查车票和身份证。我把车票攥在手里,沿着铁栏杆往第一道关卡走去。很顺利,检票人大概没注意日期,简单扫了一眼就让我过去了,我不动声色,继续前行,来的第二道关卡。无独有偶,他还是没太仔细看,就放行了。这时,就剩下最后一道关卡了,事不过三,我到底能不能通过,心里开始打起鼓来。硬着头皮上吧,我把车票递给检票的大姐,她接过车票,我就故作镇定地往里面走,谁知,左脚刚迈上候车室门前的台阶,她就大喊道:“你这不是明天晚上的车票吗?出去,出去,出去。不让进!”我看事情败露,也没办法再硬闯,就央求道:“大姐,我也没地方去,就让我进候车室休息会吧!”“不行,这么多人那,都进去往哪里呆啊,没看见外面那么多人吗,出去出去,快点,别耽误时间!”。
天空下着雨,我在夜上海踽踽独行。我想“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过如此吧。此刻的我虽然茫然无助,也丝毫没有动摇我回家过年的决心和执意。候车室是呆不成了,那总不能露宿街头吧,只有找家宾馆住一宿再说。
在这举目无亲的大上海,人生地不熟,加之有了同学在北京惨遭黑店的毒手的前车之鉴,更加不敢轻易在站前找旅店。忽然一抬头,看到了出站口附近的铁路招待所,这是铁路系统内的,应该很安全。我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快步如飞地奔向铁路招待所。
雨还一直下着,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招待所的雨搭下面,大厅里正涌出很多旅客。我从侧门进入直接来到吧台,兴冲冲地问服务员“请问还有标准间吗?”“没有了房间了,普通的房间也没有了。”顿时想起一句话来“点背不能赖社会,命苦不能赖政府”,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由于没有房间,大厅的经理开始往外赶人,不让过多的旅客在门厅里逗留,说妨碍他们招待所的生意。我也同样被驱赶出来。站在招待所的雨搭下面,迷惘而彷徨,更觉得可怜,也更想家了,也许“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首诗是专门为我今天遭遇作的吧。我在门口胡思乱想着,不知所措,只是原地打转。
过了一会儿,大厅里的经理出来清理雨搭下面的人,说避雨的人太多,挡住了招待所的大门,让大家移步其他地方。想到将要再一次被驱逐,我自觉地往台阶下让了让。我很意外自己没有哭,我甚至奇怪自己哪里来的这般坚强。也许是我的这个学生的遭遇很惨兮兮吧,让老天爷动了恻隐之心,我的悲惨命运也从这一刻开始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我的回家之旅也从此开始峰回路转……
大厅经理劝走了身边的其他人,来到身边问:“小姑娘,你到哪里啊?”看着他是个大概50岁左右的样子,有点慈祥,不像坏人,我才放下警惕回答道:“去阜新。”他说要看看我的车票,我就让他看了。然后,他疑惑地问:“不是有上海——阜新的直达车吗?怎么不买那个车?”我委屈地说:“我知道有那趟车,可是她不给我签,给我签到了蚌埠,连蚌埠是哪我都不知道(其实知道是安徽,只是装可怜)”大爷看我真的很可怜,一个小女生拖着个大皮箱,背个大包还提个小包,人生地不熟的还找不到住处,就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担心,小姑娘,今天晚上就送你上车!”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我高兴地大叫道,那情绪比中了500万彩票还激动千倍万倍。大爷用力地点点头,把我领进了转门,并且安排我坐在沙发上等待,说一会就把我送上车。我自然是千恩万谢。这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距离上海——阜新的列车发车还有2个小时左右。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美梦成真。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从楼上下来一个貌似领导的男人,大爷用地道的上海话把我的遭遇和领导汇报着,并请示今天把我送上列车的事。我虽然听不懂上海话,但是稀里糊涂地能听出个大概,主要意思就是强调我孤身一人的小女孩,无依无靠,有车不给中转,还没有去处,实在可怜。见领导频频点头,我这才稍微心安,但是大气也不敢出,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领导走后,大爷这才告诉我让我安心,一会儿就跟列车上的炊事班一起上车。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果然有一帮穿着铁路制服的人从楼上下来了,他们提着行李,估计是在这里休整了几天之后,准备跟这趟车的列车员。我也不敢多问,就听大爷问我说给我补张卧铺要不要,我哪里还敢奢求卧铺啊,站着都行,只要能上车就阿弥陀佛啊!大爷把我托付给了一个姓陈的大爷,他是锦州人,是我们辽宁的老乡,感觉亲切多了,跟着他走就好像已经到家了一样。
我匆匆问了好心的大爷的姓名,并把他的名字铭记于心,因为他是我生命的贵人。我无以为报,只希望有生之年再故地重游时,能来探望下这个热心肠的王大爷。
别离了王大爷,紧跟着陈大爷就走出了招待所,进站上车。陈大爷的同事纷纷过来帮我拿东西,七手八脚地就给弄上了车,我们走的出站口,直接逆程序操作,从出站口进站台,直接上火车。那时,离火车发车还有30分钟,火车的扶梯还没放下来,因为太高我爬不上去,还是陈大爷的同事把我拽上去的。
就这样,我终于登上了回家的列车。陈大爷不但给我安排了个座位,还隔三差五地就派列车员给我送盒饭吃。我真的感动到涕泪横流。没想到,我的回家之旅会如此坎坷却又充满奇迹,或者,这对于经常出门在外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对于我来说却是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我很惭愧,时隔十年才写这篇文章来感谢这两个生命中的贵人。如果没有他们,我真的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我十年前的回乡之旅,惊心动魄,却又有惊无险,峰回路转,而又绝处逢生,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矣!
回家过年,是每一个华夏儿女朝思夜想的心中夙愿,回家过年,也是每一个炎黄子孙魂牵梦绕的梦中港湾。“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早已成为春运大潮的助推器,无论是身在异国他乡,还是远隔千山万水,哪怕是漂洋过海也无法阻挡回家过年的匆匆脚步。因为,回家,永远是我们心灵的归宿,过年,永远都是我们千年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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