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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城·瑣記」③

窮街陋巷 · 春光乍洩

—— 《春風沉醉的夜晚》（後記）

“怎麼，是你？”

當我把用酒精消過毒的額溫槍交給前來換班的宋書記時，夜幕下的街頭已幾乎見不到行人……

“怎麼，不行嗎？”

宋書記靈活地伸出長腿，暗夜裡，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在藍色普通醫用口罩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魅惑。只是那眼角的幾絲細紋，顯出些這個年紀的人不露聲色的疲憊。

“哦！”我連忙會意地遞上腳尖兒，“啪！”兩隻右腳的鞋尖默契地輕輕碰了一下。

“今年見面不握手，要握就'握'腳指頭。呵呵……”

“書記就是書記！瞧，這張口就來啊。呵呵……”

我們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棲息在不遠處的紅樓簷樑上的那些不眠的鳥兒，聽到這笑聲，也啾啾地鳴叫了起來。

只是，那聲音，似乎有一種憂鬱的餘韻。

我驀地記起了李煜的那首《烏夜啼》，也記起了兩年前寫的那篇龍抬頭 • 紅樓今夜雨 —— 情迷鄧麗君之『淡淡幽情』題記……

今夜的紅樓，沒有春雨。只有滿地的落花，預示著春光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悄然來臨，卻又已在我們無暇流連的恍惚中，匆匆離去。

早春二月，轉瞬即逝。你還沒有來得及靜賞這一樹的繁盛，便已默然接受了自然界生死的殘酷。

“這麼晚了還有鳥在叫，真是人文聖地……”

宋書記望著地上剛剛墜落的一朵碩大的紅棉，有點感慨地歎息：“這麼漂亮的紅棉，以往大家都會撿了來曬乾煎水去濕氣，今年好像誰都沒這個心思了，可惜呀。”

不遠處，又傳來幾聲幽幽的鳥鳴，在空曠的天地間，這聲音顯得尤為動聽。

春風，輕輕吹拂著地上紅棉花殷紅的花瓣……

那花朵，在夜色中，微微顫抖著，讓人不免有些憐惜，但誰也沒有心情去撿拾。

太多了！一地殷紅，血花一般。雖然它們墜落之後，依然保持著完美的姿態……

在靜謐的月夜裡，鳥兒，似乎是無憂無慮的，但它們也有些寂寞。畢竟這漫長的春夜，濕漉漉的潮氣夾裹著冷風，讓夜晚變得憂鬱而漫長。

而此刻這裡的人們，卻在黑暗中 —— 嚴陣以待！

早春的微寒瀰漫在濕潤的夜風裡。南方，此間正是乍暖還寒時候。

萬家燈火的夜晚，值守點的抗疫接力，仍在繼續……

“回去吧，這裡有我們！”

“辛苦。加油！”

大塘，位於城央老中軸的中心地帶，而龍騰，則是中心中的核心區。

這裡，也是市花木棉樹最早種植的地區，樹齡大都超過百年。

過去，廣式官府建築的周圍，大都植有木棉樹，曆朝歷代保留下來的古樹根深葉茂，枝幹參天。

街巷內，高樹之下，坐落著明代的貢院紅樓、清代的東平大押，也散落著民初的天文台和省立圖書館……

為了保護古跡，大塘街區周圍沒有摩天大廈，也沒有繁華超市，所有的民居，基本都是民國時期的老式建築。

掩映在木棉和白蘭花樹間的青磚黛瓦，看著既古老，也有點陳舊，仿佛與這個城市脫節隔代。但就是這樣的陳舊感，反而讓人有一種依戀，一種坦然……

街區裡幾乎沒有外來人口。清一色的原居老廣，安守著自己逼仄卻精緻的老宅，享受著趟攏門裡那些幽深莫測的歲月時光。

這裡，就像是都市裡的村莊，花開花謝之間，書寫著一個時代的成長。

為確保大塘片區的疫情防控不留死角，上週，街區辦會同派出所在東側的路口設置了24小時聯防值守點。

隨著復工壓力的放大，街區臨街鋪面的門上已經貼上了區裡統一印發的新版防疫指引。這意味著，平寂了一個月的小街，疫情防控的難度也隨之增大了……

“守護大塘！守護越秀！”

城市志願者和街區黨員共同配合轄域警力輪班24小時值守強化監控，力爭為全市保持連續多日“零新增”做出自己的貢獻！

這其中，最辛苦的無疑是街區辦的同志和派出所的警員。

他們整個春節都沒有休息。在與他們交談的過程中不難發現，“職責”—— 這個再平俗不過的詞彙，已然滲入了他們的骨骼，流淌在他們的血液裡。

“唉~ 職責所在！”

—— 這是我聽到最多的一句“口頭禪”。

大疫當前，匹夫有責。

作為志願者，我或是出於某種情緒抑或是基於某種“情懷”，去做了一些本不值得誇耀的“好事”。但相比這些默默奉獻的基層一線最普通的公務人員，我所做的，又算得了什麼呢？

是啊，我付出的只是閒暇中碎片的時間，而他們承托的，是責任，是壓力，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平淡……

上面千條線，底下一根針。基層一線，最艱苦，也最平凡，甚至顯得有些平庸。忙忙碌碌的背後，卻也有著那許多不為人知亦不足為人道的苦澀酸甜。

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做好自己的本分，這個世界會不會便多一些理解，少一些怨艾？

二月春風似剪刀，誰裁細葉作絲絛？這個二月的春夜，我在春風迷離的街頭仰望星空，心潮久久不能平靜。

是的，沒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有人在黑夜裡替你負重前行！

走在夜幕下的小城，不由想起了郁達夫寫的《春風沉醉的晚上》。

不同的時代，總有相似的人生；雷同的故事，卻也總不失恰然心跳的感動。

這，或許就是經典留給我們最永恆的回味吧……

“當這樣的無可奈何，春風沉醉的晚上，我每要在各處亂走，走到天將明的時候…… —— 郁達夫”

咀著這飄逸憂傷的字句，徜徉在無人的街頭，感覺被時光的手輕輕撫摸著。

那令人顫栗的悸動，是二月的風，是三月的雨，是春風沉醉的夜晚，自由浪漫的狂想！

我愛夜，我愛這春風沉醉的夜晚……

二月的最後一夜，小城依舊平靜而溫婉。

老舊的街區，幽深的巷道，在春風中悄然釋放著溫潤的氤氳，那些寂寞的花草，在夜色中靜靜吐露著春的氣息……

這夜晚的空氣，多麼底清新！這古老的小城，如此底恬靜。

沒有玄燁的霓虹，沒有喧囂的車馬，而你，偏是愛她，愛那一份寵辱不驚的古樸尊貴，愛那一種冷暖自知的包容典雅……

什麼時候，可以摘下令人窒息的口罩，好好地呼吸一下這個城市熟悉的味道呢？

或者，就在明天！

掏出鑰匙，一陣風過，一陣花香。

驀然望去，今夜的小巷，滿地月光……

（2020.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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